“推土机”这个词儿一度在他脑海中盘旋着,想找到什么相关联的东西。
厨房窗外的那台推土机可真是个大家伙。
阿瑟盯着它。
他站在那儿,回想着。酒馆,他想起来了。噢,天啊,那家酒馆。他模糊地记得自己当时发了火,是为了某件似乎很重要的事发火。他当时正在向别人讲述这件事,不厌其烦地详细讲述着,那是他刚刚知道的关于一条新通道的消息。这个消息应该已经传出来好几个月了,但看上去居然没有谁知道,真够荒谬的。他喝了口水。这事儿得去解决掉,他决定了,没有人想要这条破通道,委员会根本就站不住脚。这事儿得去解决去。
天啊,这酒还真醉得不轻。他望着穿衣镜中的自己,伸了伸舌头。“黄色。”他想。于是“黄色”这个词儿在他脑海中盘旋着,想找到什么相关联的东西。
15秒钟过后,他来到屋外,横躺在一辆巨型的黄色推土机前面,这辆推土机正向他的花园小径开过去。
普洛塞先生,按照人们的说法,只是一个普通人。换句话说,他属于一种主要由碳元素构成的两足动物,直接从猿进化而来。如果要再多介绍几句的话,那么,他40岁,是个胖子,衣着破旧,为本地的委员会工作。有趣的是,虽然他本人并不知道,但他确确实实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代,尽管过多的代系和种族的融合早已经改变了他的基因,使他不再具有蒙古人外貌上的特征。说起来,普洛塞先生那伟大的祖先留给他的惟一遗传特征也许就是明显的矮壮身材,以及对短毛皮帽子的偏爱了。
他绝对不是一个伟大的战士,实际上,他是一个紧张、焦虑的人。今天,他尤其紧张,尤其焦虑,因为他的工作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他今天的任务就是,监督阿瑟·邓特的房子在一天之内给铲平。
“起来吧,邓特先生,”他说,“你拗不过的,这你知道。你总不能老躺在推土机前面吧。”他极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恶狠狠的,但是眼睛却不听使唤。
阿瑟躺在泥浆里,瞟了他一眼。
“那好吧,就让咱们来玩个游戏。”他说,“瞧瞧究竟是谁先熬不住。”
“我很抱歉,不过恐怕你还是得接受这个现实。”普洛塞先生说,一边用手抓住自己的毛皮帽子,一直卷到头顶上,“这条通道必须得建,它就快要建了!”
“我可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什么通道。”阿瑟说,“凭什么它就一定得建呢?”
普洛塞先生冲他晃动着手指,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收了回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它一定得建?”他说,“这是通道。你们总得建通道吧。”
通道是一种装置,它使A点的人能够很快地到达B点,同时B点的人也能够很快地到达A点。住在两点之间的C点的人,通常会感到非常奇怪:A点有什么好,弄得B点的这么多人都渴望去那儿:B点又有什么好,使得A点的这么多人都渴望去那儿。他们通常倾向于希望人们能一劳永逸地去到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
普洛塞先生想去D点。D点并不是一个特定的什么地方,它只是远离A、B和C点的任何一个方便的去处。他在那儿会有一间舒适的乡间小屋,门上挂着斧头,他可以在E点度过快乐的时光,而E点是指距离D点最近的酒馆。当然,他的妻子会更希望要生长着的玫瑰,但他就是想要斧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斧头。这时,他看到了推土机司机们嘲弄的笑容,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他换着脚支撑身体,但两只都不舒服。显然,这里将会有什么人不能胜任,上帝保佑,他希望不是自己。
普洛塞先生说:“你被赋予了充分的权利在适当的时候提出建议或是抗议,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适当的时候?”阿瑟轻蔑地哼了一声。“适当的时候?昨天有个工人到我家来,我才头一次听说这件事情。当时我问他是不是来擦窗户的,他说不是,他是来推倒我这间房子的。当然,他并没有直接告诉我这个。他先为我擦了两扇窗户,收了我5块钱,然后才告诉我的。”
“可是,邓特先生,你要知道,这些计划在本地的规划办公室已经放了9个月了。”
“噢,是吗?那好吧,我告诉你,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直接去找这些计划来看,那是昨天下午的事儿。但你好像忘了去关注它们一下,不是吗?我是指,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
“可是,这些计划应该就是向公众展示的啊……”
“展示?我最后不得不到地下室里去把它们翻出来。”
“那儿就是我们的展示室呀。”
“那么昏暗的灯光?”
“哦,是这样,有的灯可能坏了。”
“还有楼梯也坏了。”
“好吧。不过你瞧,你最终还是看到通告了,不是吗?”
“是,”阿瑟说,“我确实是看到了。只不过是在一间废弃厕所里扔着的一个上了锁的文件柜的最低层,厕所门上还写着‘小心豹子’。”
这时,一片云飘过头顶,撒下的阴影正好罩在用肘支撑着躺在冰冷的泥浆中的阿瑟·邓特身上,也罩在他的房子上。普洛塞先生看着,皱了一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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