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小芬与黑道男子之间的对话没有刻意压低音量,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店里的气氛又变得更奇怪了。剪完了,也不洗头了,那个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中学生匆匆付了钱便闪人。整间店就只剩下那一个黑道大哥。
每个理发师都假装忙着看电视看杂志,个个心中惴惴不安,大家很想找理由提早收工回家,免得被黑道大哥点名帮剪。
心脏不好的张阿姨第一个发难:“啊!我忘了今天晚上先生加班,我要接小孩子去补数学。我真的很糟糕啊我,唉这样怎么当人家妈妈?”随便收拾一下就走了。
只剩下老板娘跟两名当班的理发师,再不走就……
眼皮直跳的王姐紧跟在后:“我家有客人要来,哎呀我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不行了不行了……我连菜都还没买呢!”将剪刀放进抽屉里上锁,皮包拿了就小跑步出去。
一下子走了两个,只剩下老板娘跟娟姐。
老板娘瞪着屁股离开椅子五公分了的娟姐,娟姐无奈也只好将屁股重新黏回椅子上。
黑道的头不是没剪过,怎么今天这颗还带了小弟站岗,煞气特别重?
小芬洗头的技术没话说,仔细,又温柔。
舒服的令这位黑道大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还有什么地方要加强的吗?”
“……”
“那我要冲水了。”
“好。”
洗完了头,小芬简单吹了一下头发到半干半湿,娟姐便自动就位。
甫睁开眼的黑道男子耸了耸肩,看着镜子里拿着剪刀的娟姐。
娟姐强颜欢笑:“请问要剪什么发型?”
黑道男子转头看着小芬,小芬正在电视机前看得发笑。
“我要她剪。”
“小芬啊?她还没出师,所以就由我……”
“我要她剪。”
黑道男子语气平淡的、字字重复的第二句话里,有种自然成形的威严。
娟姐只得快步走到看电视看得出神的小芬旁。
“我?”小芬难以置信。
“快去。”娟姐翻白眼。
“我?”小芬傻眼,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出师了?”
“从现在开始,你出师了。”咬牙切齿的娟姐将剪刀倒转、递交在小芬的掌心:“暂时先用我的剪刀,应该不会太委屈你吧。快,快!”
就这样,完全没做好准备的小芬呆呆站在黑道男子后,拿着锋口发出寒芒的剪刀,看着这位不速之客,也看着镜子中有点陌生的自己。
托这个黑道男子的福,梦想莫名其妙地实现了。但是……
“先说好了,我只剪过塑胶人头的头发。”
“嗯。”
“一共六十六颗。”
“所以你不敢剪我的头?”黑道男子有点轻蔑的说。
“敢敢敢,不过我怕你不敢给我剪。”小芬露出连她自己都没看过的灿烂笑脸,说:“先说好了,我第一颗剪出的头,一定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就这样,不给黑道男子反悔的机会,小芬一刀喀嚓。
颇有纪念价值的第一束断发落在地上。
"喂喂喂,你忘了问我想剪哪一种头。"黑道男子半开玩笑。
“我第一次剪,不要给我出题目啦拜托。”小芬咬着下嘴唇,理直气壮地说:“我只想剪我会的,嗯嗯就帮你剪我这几天晚上练习的成果吧。”
“那……”黑道男子竭力忍住想笑出来的冲动
喀嚓,喀嚓。
小芬以果断的两刀封住了黑道男子的嘴。
然后是快乐的喀嚓喀嚓喀嚓。
慎重起见,每一刀都浅浅的,堪称精雕细琢,每一刀剪下去,小芬就站远一步,从另一个角度欣赏这一刀“不可逆的后果”,再构思下一刀该怎么接着上一刀表演。
黑道男子索性闭上眼睛,不知道是假寐还是真睡。
哇!小芬的眼睛都开了。
原来娟姐用的专业剪刀这么棒啊,光手感就不一样,剪真发跟剪假发的触感也差很多,一刀下去,发丝断裂的俐落程度也大不相同。真不愧是……真不愧是……她啧啧称奇,手上的刀不禁加快了速度。
小芬越剪越兴奋,从远观察的娟姐脸色却越来越沉。
由黑道男子顶上头毛的变化可以推想,十分钟后这间店将出现一樁血案。
“怎办?”娟姐用气音向老板娘问。
“等一下你帮她补救。”老板娘虚弱的快抓不住桌脚。
“不要。救不回来。”娟姐斩钉截铁地说。
那么,意思是要逃跑了吗?
喷了点水,将发尾抓了点角度,修了修鬓角,终于小芬吹掉剪刀上的残发,得意地用刷子拨掉黑道男子脸上的屑屑。
深呼吸,小芬拿起大镜子放在他后脑勺旁,嚷着:“大功告成!”
黑道男子这才睁开眼。
镜子里的自己,跟刚刚踏进这里的自己判若两人。
一个小时前,自己还是气势惊人的黑道大哥大,不说话,一个眼神就能压得对方心脏病发。嘴角微扬,仿佛城府极深的刺探对方斤两。若开口,就是搬动十 个堂口的街头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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