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顺势望去,发现营地附近几座突起的土墩上面,相继冒出来七八条魁伟的身影,各个手持双枪,严阵以待。定睛细看,原来是以卡西列夫为首的那批乌兹别克枪手。
《楼兰地图》(二十五)(6)
“咦,卡西列夫,你怎么肯替余伯宠卖命?他如今是个一文不名的穷鬼,只怕根本无力支付酬劳。不如投靠伦某,准保让你们发财。”伦庭玉摇唇鼓舌,企图挑拨离间。
“伦老爷的话未免偏颇,”卡西列夫悠悠笑道,“虽然我们弟兄干的是刀头舐血的营生,毕竟和水性杨花唯利是图的娼妓有所区别。倘若不守信义,见异思迁,以后还有谁肯照顾我们的生意?况且,我们这次赶赴沙漠更多的目的是为朋友帮忙,并没有指望发什么大财。”
“不识好歹的东西,量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也奈何不了伦某。”伦庭玉铁青着脸诅咒,看到旁边的随从犹自栗栗危惧,不由得怒声叱骂:“一帮废物,还不开枪射击!”
谁知,这一下倒像是给卡西列夫等人发去了信号,不待侍卫们动手,立刻先发制人。须臾间火舌喷吐,枪声大作。双方的人数对比大致相同,武器配备也不分轩轾,只是余伯宠和卡西列夫等人占据了有利位置,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交起手来优势相当明显。而且,伦庭玉担心辛苦得来的文物受损,竟然下令侍卫们只许向前进攻,不得借助驼马掩护。如此无疑是自速其死,盲目冲锋的侍卫们尽皆暴露在猛烈的火力下,犹如收割时节的庄稼成排倒下。
实际上,为避免毁坏文物或殃及无辜,余伯宠也曾关照过枪法精准的卡西列夫等人不可无的放矢,射击的同时又大声告诫:“教授,苏珊,赶紧卧倒,不要乱跑!”
想不到这句话竟提醒了对方,伦庭玉从驼背上翻滚下来,冲唐怀远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咱们有了挡箭牌了。”
唐怀远会意,旋即腾挪闪跳奔向苏珊。双方激战之际,董彪和金祥各自躲避枪弹,摆脱了羁押的苏珊正思忖着如何伺机逃离,却见唐怀远凶神恶煞般地赶来。苏珊奋力抵御,可惜不是唐怀远的对手,三两个回合已被制伏,死拉硬拽着拖向前去。
“你不是一直惦记着自己的情郎吗,”唐怀远狞笑着,“那么先去尝尝他子弹的味道吧。”
余伯宠看在眼里,不禁心如火焚,无奈鞭长莫及,难以实施救助。但就在万分危急的关头,唐怀远附近的一辆马车后突然蹿出一条大汉,手握一把钢钎迅捷扑来。
这个人正是方才不明去向的哈尔克,他乘乱隐伏于车马后,似乎就在等待关键时刻的雷霆一击,因此气势凶猛,力道十足。唐怀远不曾提防,钢钎由肋下刺入,直插胸腹,当即发出一声极其惨痛的吼叫,根本来不及扣动手枪,整个人便直挺挺地栽倒。
唐怀远扭曲的面孔异常可怖,不少喷涌飞溅的热血落在苏珊的衣服上,她不由得花容失色,呆若木鸡。在场的其余人等也刿心怵目,毛发直立。伦庭玉尤其惊骇无比,呼天叫苦之余,不停颤动的手杖似乎支撑不住身体。颓然倒地后,又不顾一切地匍匐前进,试图挣扎着靠近唐怀远。
其时战斗已进入尾声,余伯宠看准时机振臂高呼,众枪手从土墩砂岩上一跃而下,奋勇冲杀,势如破竹,片刻之间已肃清残敌。检视战果,余伯宠一方大获全胜,并且除了两名枪手受轻伤外再无损失。对方的情形则大相径庭,伦庭玉的心腹爪牙差不多全军覆灭,剩下少数几人也早已弃枪投降,伏地告饶。
苏珊终于盼来了和情人真正重逢的机会,内心不免产生一种恍若隔世,悲喜交集的感受。但即使近在咫尺,却仍然无暇倾诉衷肠,因为需要余伯宠料理善后的事情还有许多,譬如清点人数,收缴武器,检查车仗辎重的受损情况,以及安抚惊魂未定的考古队员。可是,令苏珊颇觉诧异甚至有些嫉妒的是,等他稍微腾出工夫,却将第一个深情的拥抱送给了哈尔克。
两人双目对视,四臂交握,嘴角洋溢着浓浓的笑意,眼里却闪动着晶莹的泪光,仿佛既有历尽磨难的辛酸,又有再度劫后余生的庆幸。虽然没什么言语,但那份无可掩饰的深厚友情已感染了周围的每个人。苏珊也不例外,忍不住悄悄拭去眼泪,由衷地替这对肝胆相照的伙伴感到欣慰。
“哈尔克,你的手怎么了?”余伯宠注意到老友的伤势,关切地问。
“一点小伤,不算什么。”哈尔克轻描淡写地说,用左手在余伯宠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嗨,小余,你来得太晚了,险些让姓伦的阴谋得逞。”
“沙漠追踪并不同街头巷尾的盯梢,”余伯宠说,“如何保持合适的距离很费脑筋,况且前几天的暴风雪也给我们造成了麻烦,差一点就失去了目标。幸亏大家日夜兼程,总算昨晚及时赶到。不过,这样也好,不等我们出现,伦庭玉已经开始公然施暴,倒可以省去许多口舌向教授他们辨明是非了。”
话虽如此,解释工作仍不可免,因为方子介等人依然如堕云雾,随即不迭地征询质疑。余伯宠只得要言不烦地讲述了伦庭玉诪张为幻的罪恶过程,继而又一次引发了众学者心灵的震撼。如同听过《封神演义》故事后的迷离恍惚,若非不久前伦庭玉的原形毕露,加上余伯宠的举证援例,铁案如山,学者们绝难相信这样一位热心公益的缙绅名流竟是一个古今罕有的神奸巨慝。发现被蒙蔽后的感受自然怒不可遏,学者们或是切齿叫骂,或是扼腕叹息,一时口语藉藉,嘈杂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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