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地图_吉力【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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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瑟先生,”伦庭玉强压愤懑打断了他的话,说:“请你稍安毋躁,容我考虑清楚,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威瑟还要胡搅蛮缠,却瞥见赵根发和杜昂直眉瞪眼,揎臂抡拳,并且不约而同地踏上前一步,于是嚣张气焰有所收敛,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好吧,我会耐心等待。”

  《楼兰地图》(四)(2)

  甲板上围观的旅客逐渐增多,伦庭玉不免备觉难堪,神色黯然地对身旁的人说:“诸位几天来都很辛苦,现在可以回房休息了。哦,没事最好不要乱走动。”言毕分开人群,扶着手杖凄然离去,步履颇显蹒跚。

  回到客舱,余伯宠懒散地坐在椅子上,同室的杜昂经过包扎已上床休息,却不停地唉声叹气难以入睡。余伯宠无意劝解,一则不肯再讨没趣,二则因为自己的心绪同样混乱不堪。

  虽然连日风波不断,他也不至于诚惶诚恐,毕竟以往经历过太多危如累卵的场景。但有一点事实无可争议,这一次西北考察之路必将荆棘密布,千难万险。扪心自问,之所以接受伦庭玉的邀请更多缘于道义的束缚,凡是见识过沙漠严酷的人都不会甘愿重返那片寂寥荒僻的天地。不过,如今赖以为基础的地图既然丢失,“探宝计划”似乎面临着夭折的命运。对于伦庭玉而言,实在是无以复加的沉重打击,甚至有一份“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凉。而对于自己来说,未尝不是彻底置身事外的最佳时机。倘若抽空提出中途撤离的请求,相信伦庭玉一定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一念甫动,即刻汗颜愧悔,继而深深自责。伦庭玉正处于进退失据之际,如果贸然开口,无疑于落井下石,岂非与无耻之尤的威瑟毫无区别。况且想起伦庭玉的敦厚仁义,越发不忍伤害,就算不能鞠躬尽瘁,至少也不要做出乘人之危的勾当。心里面有了主意,更加体会出伦庭玉所受的煎熬,于是决定前去探望一番。

  晚饭后来到伦庭玉的客舱,一只脚刚刚踏进门口,他便呆住了,半天未见,伦庭玉的神态竟大为改观,就像是过昭关的伍子胥一样,气色衰败,双颊内陷,两鬓仿佛也多了几茎白发。唯一不变的是深邃精亮的目光,只是其中增添了不少忧郁和沮丧。旁边的唐怀远依然沉静无语,手执一卷靠在沙发上,似乎对主人的苦楚无动于衷。

  余伯宠大动恻隐之心,在伦庭玉身前坐下,温言劝慰:“伦先生,天无绝人之路,凡事还要想开一些。”

  “没关系,我还能挺得住。”伦庭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伯宠,你可以肯定那个纸包里装着的就是地图么。”

  他指的自然是累及“娃娃脸”沉尸江底的那只油纸包。余伯宠答道:“应该是吧。‘樱花社’以这种超乎寻常的方式转移地图,无论时间、地点、方位都要分毫不差,想必事先经过了精细谋划,绝不可能只是一条疑兵之计。”

  “唉,”伦庭玉轻叹,“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来。”

  “什么人?”

  “田仓雄次,”伦庭玉说,“就是很久以前曾派人与我接洽的那个‘樱花社’头目。看来他正是一系列阴谋活动的幕后主使,并且多年来处心积虑,暗中调度,所掌握的各种情报比我们预想的还要详尽。”

  考察队原定路线在武昌改换船只,北渡汉水,从樊城上岸,过南阳、至洛阳搭乘陇海线火车直抵兰州,最后西出嘉峪关进入新疆地界。鉴于目前形势,试图挽回损失的关键是抢先与英国探险队会合。斟酌再三,伦庭玉做出了具有针对性的调整部署。考察队大部分成员及装备物资仍然沿原路行进,由方子介等学者率领。伦庭玉中枪受伤,不宜于长途跋涉,只得暂且留守武昌调养,待痊愈后再做打算。另外,立即派出一支先遣小组,轻车简从,抄捷径奔赴西域。因为必须和英国探险队取得联系,威瑟和盖勒自然责无旁贷,但以威瑟奸滑诡诈的品行,即便赶在“樱花社”之前到达,也难保不做出瞒神弄鬼的事情,所以还要有一名中方代表陪同前往。综观上下,无论经验能力,或是对当地风俗民情的了解,似乎无出余伯宠之右者。只不过脱离群体行动,则意味着风险程度增加,于是伦庭玉稍作停顿,婉转征询余伯宠的意见。

  “没问题,我一定殚精竭虑,绝不辜负伦先生的厚爱。”余伯宠一诺无辞。“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面对莫大恩惠,他正愁没有结草衔环的机会。

  “伯宠,你又错了。”伦庭玉不无责备地说,“此次西行,既不是为任何人谋取私利,也和你我之间的交谊没有关系,而是一件造福国家与民族的千古伟业。倘若有重大突破,不仅能使你成为流芳百世的英雄,也足可告慰令尊大人的在天之灵。”

  余伯宠倏尔扬眉,目光里混杂着无数震惊与疑惑,颤声问:“伦先生难道……认识先父?”

  “令尊余兆兰大人乃前清左都御史,”伦庭玉的脸上露出不胜敬慕之色,“也是名动公卿的金石大家,为人公忠体国,刚直不阿,文章笔记无不隽妙。戊戌年我赴京赶考时曾前往拜会,短短一席交谈令伦某受益匪浅,至今遥想风仪,犹觉钦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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