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地图_吉力【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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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杨大班”两人是当地的公差,应该把自己解往大自鸣钟附近的法租界总巡捕房,然而离开“媚香楼”后,汽车始终朝北行驶,几乎不曾转向,估计已抵达苏州河一带。

  半夜三更去河边做什嘛?余伯宠疑云满腹,忽然想起前日在报纸上看到的新闻“苏州河内捞起无名浮尸……”一念至此,顿生悚惕,靠近车窗的一只手摸索着伸向门锁。

  “干什嘛?放老实点。”“娃娃脸”大声呵斥。余伯宠的脑袋向前一栽,口里发出忍无可忍的干呕声。

  “怎么回事?”“杨大班”侧身质询。

  “头晕,想吐……”余伯宠艰难地说。

  “杨大班”大皱眉头,踏着油门的右脚不由自主地微微抬起。不料,就在车速稍减的一刹那,余伯宠已猛然打开车门,身体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蹿了出去,根本没有留给“娃娃脸”扣动扳机的时间。

  汽车发出刺耳的啸叫,又向前冲了五六丈远才彻底停下,而余伯宠已利用这个机会从地上爬起,一把扯下眼罩,转身朝路旁的一条狭小的里弄飞快跑去。

  上海滩蜂屯蚁聚,龙蛇混杂,大多数人只为眼前的温饱生计奔波操劳,对于瞬息万变的时局并不关心。他们可能不知道谁是巡捕房最威风的探长,谁是租界现任的总领事,甚至不清楚当今的大总统乃何许人,但提起“伦庭玉”这个名字,却是妇孺皆知,如雷贯耳。

  余伯宠来到位于福建路的伦府前,已是子夜时分了。

  叩响门环,通报姓名,首先出来迎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余伯宠认得他是伦庭玉的心腹助手杜昂。

  深宵来访未免有违常情,杜昂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惊奇之色,但显然曾听过伦庭玉的交代,态度还算友善,将余伯宠引入一间书房,敬烟奉茶,招呼得十分周到。

  等候片刻,走进了一位身材不高的男人,正是此间的主人伦庭玉。他的头发略显稀疏,却修理得十分整齐,清瘦白净的面庞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没有穿外套,上身是一件古铜色的缎面马夹,胸前装饰一条耀眼生花的白金表链,下身是熨烫的非常挺括的灰色西裤。走起路来右腿微跛,但借助一根精钢象牙柄手杖的支撑,仍不失一份儒雅稳健的气度。

  “伦先生,深夜打扰,实在抱歉。”余伯宠起身致意。每次见到伦庭玉,总会有一些难以置信的感受,因为在一般人的想象中,似这样叱咤风云的大亨应该生得方面大耳,气宇轩昂。然而亲睹尊容,竟何其斯文柔弱,活脱脱像是一位吃斋念佛的虔诚居士。

  “嗨,伯宠,跟我还客气什嘛!”伦庭玉意态安详,笑容和蔼,“不过,相识多年,你还是第一次光临寒舍,想必总有一个很特别的缘故吧?”

  “唉,是这样的……”余伯宠简要陈述了当天的经历,谈到“媚香楼”一节,神色不免有几分尴尬。

  “怎么又见外了,”伦庭玉说,“其实,就算你此刻不来,我也会派人去请,并且掘地三尺非要找到你不可。你的及时出现反而省却了我不少查访之累。”

  见他神情郑重,不似无稽之谈,余伯宠不由得怔住,问:“伦先生找我有什么指教么?”

  “主要想借助你一臂之力,”伦庭玉说,“嗨,三言两语也难以尽述,来,先坐下喝一杯,一则聊慰别情,二则替你压惊。”说着抓起茶几上的酒壶,缓缓地斟满两杯酒。那酒鲜红欲滴,醇香四溢,一望便知是难得的佳酿。

  《楼兰地图》(二)(3)

  余伯宠懵懵懂懂地举杯啜饮,只觉得甘冽无比,口角生香。

  “味道如何?”伦庭玉笑眯眯地说,“是否勾起你不少难忘的回忆?”

  “不错,这是原产吐鲁番的陈年葡萄酒,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过了。”余伯宠轻喟着,想起了以往登山涉水饱历风霜的峥嵘岁月。

  伦庭玉若有所思地呆了片刻,又喝了一杯酒才悠悠开口。“伯宠,你可曾听说过《乔治日记》?”

  “《乔治日记》?”余伯宠目色一凛,说,“可是许多年前英国人乔治·德纳姆所写的那本日记吗?”

  “是的,”伦庭玉说,“这件事差不多有九年了。当初德纳姆受大英博物馆委托,抵达中国西域进行所谓的科学考察,率领的队员包括测量、地质、昆虫学家和动物剥皮师等,加上民夫、向导总共三十二人,辗转深入罗布荒漠,大肆挖掘掠夺。或许是卑劣行径激起天怒神怨,在他们即将撤离的时候,居然接连遭遇了猛烈的地震和黑风暴,考察队员几乎全军覆没,最后只有德纳姆的一个印度仆人侥幸脱险,带出了少量的木简文书和那本描述他们艰难历程的日记。”

  “这件事情我略有耳闻,”余伯宠说,“据说《乔治日记》在西方学术界曾引起过不小的重视。”

  伦庭玉说,“你知道吗,眼下又有一支英国探险队来到中国,却兵分两路,一路通过帕米尔高原直接进入新疆,另一路由孟买港出发,乘船到达上海,准备重新寻找乔治·德纳姆遗留在罗布地区的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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