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斯科舍有数以千计的伐木工人分布在这个半岛上。住在客栈里的伐木工人身上散发着锯屑和焦树皮的气味,他们在一起谈论诸如削片机、开刃、刨角之类令人费解的事情。
“我们今年要采伐大约200万块板材。”吃晚饭时一个伐木工说。
“脚怎么能钻孔[注]呢?”
[注:在英语里,“板材”和“钻脚”发音相同。]
这问题招来了哄堂大笑。“孩子,板材是指一英寸厚、一英尺见方的木板。等你将来长大结婚时,如果想盖一个有五间房间的木屋,就要用12000块板材。”
“我才不会结婚呢。”拉腊起誓说。
渔民们又是另外一个家族。他们每天带着海腥味回到客栈,谈论他们在沙湾进行的牡蛎养殖试验,彼此炫耀他们捕获到的鲤鱼、鲱鱼、马鲛鱼和小口鳕。
但房客中最使拉腊着迷的要数矿工们。在布雷顿角有3500名矿工,分别在林根、普赖斯和帕伦等处的煤矿里干活。拉腊很喜欢这些煤矿的名字,比如“五十年节矿井”啦、“最后机会矿井”啦、“黑钻石矿井”啦、“幸运女郎矿井”啦。
她竖起耳朵津津有味地听他们侃白天发生的事情。
“我听到的关于迈克的消息是真的吗?”
“真的。那可怜的小子正坐着人拉耙下去,一个盒子突然冲到轨道上,压碎了他的腿。那狗日的工长说,这怪迈克自己,谁叫他躲闪得太慢呢。迈克已经被收了灯。”
拉腊昕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说什么呀?”
一个矿工解释给她听,“他们说的是迈克下井去干活的事。人拉耙是指矿井里上下于井口和掌子面之间的载人吊车,盒子指运煤的轨车。当时轨车突然冲了过来,撞倒了迈克。”
“那么被收了灯呢?”
那矿工笑起来。“要是别人说你被收了灯,那就是说你被矿上开除了。”
拉腊15岁时,进了圣迈克尔中学。她长得瘦高笨拙,两腿修长,头发像黑绳子。在她苍白清秀的脸庞上,一对机灵的灰眼睛显得格外大,谁也看不出她到底会长成个什么模样。她就要长成一个大姑娘了,她的容貌正处于一个微妙的变化阶段:要么变得很难看,要么出落得漂亮。
在詹姆斯·卡梅伦看来,他的女儿很丑。“你最好在有第一个傻瓜向你求婚时,就赶快抓住他,”他对她说,“你没有讨价还价的本钱。”
拉腊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告诉那个可怜的傻瓜,我可没有嫁妆给他。”
芒戈·麦克斯温正好走进屋来,他站在那儿愤怒地听着。
“行了,死丫头,”詹姆斯·卡梅伦说,“回你的厨房去。”
拉腊逃走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女儿?”麦克斯温责问道。
詹姆斯·卡梅伦扬起头,目光混浊地说:“不关你的事!”
“你喝醉了。”
“嗬,不醉干嘛?如果没有女人,就得有威士忌,不对吗?”
麦克斯温来到厨房,拉腊正在水槽边洗碗,眼里饱含热泪。麦克斯温伸出双臂拖住她。“别当真,好闺女,”他安慰着,“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恨我。”
“不,不是的。”
“他从未对我和言悦色地说过一个字。从未!”
麦克斯温无话可说了。
夏天,旅游者纷纷来到格莱斯湾。他们开着豪华的汽车,穿着漂亮的服装,沿着城堡街逛店购物,在塞达餐馆和贾斯珀海鲜馆用餐,观赏英戈尼希海滨、斯摩克海角和鸟岛。他们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上等人,拉腊羡慕他们,渴望在夏末他们离去时,跟随他们逃之夭夭。可是,怎么逃呢?
拉腊听说过外公马克斯韦尔的事情。
“这个老混蛋想拆散我与他宝贝女儿的婚事。”詹姆斯·卡梅伦对每一个愿意听他诉苦的房客抱怨道,“他富得流油,可你们猜猜他给了我什么?屁也没给。我怎么待他的?我尽心尽意地照料着他的佩吉……”
拉腊梦想着有一天外公会来把她接走,把她带到书上写着的那些迷人的城市:伦敦、罗马和巴黎。那样我就能穿上漂亮的衣服,拥有成百件套装和新鞋子!
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外公依旧杳无音信。拉腊终于明白,她再也不会见到外公了,她的一生注定了要在格莱斯湾度过。
第四章
对生长在格莱斯湾的青少年来说,有很多可以参加的运动项目:足球、冰球、滚球、溜冰,夏天则可以游泳和钓鱼。卡尔斯药店是孩子们放学后最爱去的地方,它旁边有两家电影院。如果想跳舞,则可以去韦里申花园。
拉腊轮不到享受这些快乐。她每天早晨5点钟起床,帮助伯莎烧房客的早饭。等她把房客的被子都叠好了,才能去上学。下午,她要赶回去准备晚饭,帮助伯莎把饭菜摆上桌。晚饭后,她还要收拾饭桌,洗刷碗盘并把它们揩干净。
客栈里供应几种苏格兰人爱吃的菜:白汁鸡、肉汤、甘蓝爪。黑葡萄千甜面包也是一种家乡食品,每块面包用半磅面粉调成糊状后装入短模子里烘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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