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机未到;时机一到,立刻就报。这是通俗小说的典型模式。通俗小说难写,就是因为这个套路无法打破,又难以出新。西德尼的小说没有摆脱这个套路,他是个编故事的高手,非常善于在最终抖开包袱之前,设计善恶冲突,构成悬念,充分展开冲突,层层剥笋,牢牢抓住读者。《世无定事》采用倒叙的手法,从法庭调查开始,把读者带进扑朔迷离的案情。随即是一连串跌宕起伏、令人眼花缭乱的情节。特别值得称道的是,西德尼会讲故事,知道怎样把握讲故事的节奏,该紧则紧,该缓刚缓。三个姑娘现在境遇的严酷和过去经历的浪漫交替出现,情节的发展和人物的命运相映生辉,就像一首协奏曲,起承转合,松徐有致,耐人寻味。
西德尼高明于其它通俗小说家的地方在于,他善于刻画人物。《世无定事》的小说世界,人物有面目,也有灵魂,个性鲜明,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尤其是主要人物佩姬、巴克大夫等更是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西德尼刻画人物的方法也是童话式的。童话刻画人物,重在把握特征,强化特征。西德尼刻画佩姬的性格,采取的正是这个方法。佩姬是童话里的阿丽丝(《阿丽丝漫游奇境记》的主人公)、中世纪的吉普赛女郎阿丝米娜达(《巴黎圣母院》主人公)的现代姐妹。佩姬纯洁、善良、正直、聪颖、诚实。西德尼为佩姬设计了种种艰难复杂的环境,使佩姬的这些性格特征通过对比,显得更加鲜明,更加强烈。佩姬对爱情无比忠贞,初恋情人离她而去,频繁的性骚扰和无耻的性讹诈,都不能使她改变初衷,这是她的纯洁;她以救死扶伤为天职,病人的无理唾骂使她难过、愤怒,但她依然一如既往,丑恶无法腐蚀她白衣天使的善良;她决不允许杀害女友凯特的凶手漏网,再去欺骗其他姑娘。她在蛛丝马迹中捕捉线索,显示出非凡的睿智。然而,她却无意为自己辩护,就像供奉在祭坛上等待宰杀的羔羊,只期待上帝的出现,最后宣判她的无罪,证明她的清白。这是光明和黑暗的冲突,是爱心与阴谋的较量,是真善美与假恶丑的斗争。佩姬正是光明、爱心和真善美的象征。
巴克大夫是西德尼着意刻画而个性鲜明的另一个主要人物。西德尼刻画佩姬,采用了外在环境和人物个性对比的方法,他对巴克大夫的刻画强调了人物性格中内在矛盾的对比。西德尼用佩姬的眼睛告诉我们,巴克大夫冷酷、刻薄,是一个“恶魔”。“我……我想你是个虐待狂,一个冷血动物,我恨你。”然而,在巴克大夫冷酷、刻薄的外表下,有着一颗金子般的纯洁、正直的心灵。他在佩姬孤立无援的紧要关头挺身而出,痛斥群魔,口气里充满极度的义愤:“你(原告律师)利用一大批心怀偏见,妒贤嫉能的人所做的证词来攻击一位才华横溢的技术高超的外科大
夫。”他作证为病人约翰·克洛宁安乐死和赠送遗产的事情负责。而这恰恰是一个诚实的“伪证” , 巴克大夫根本就没见过约翰·克洛宁,压根就不认识他。他的“法律根据”是:“但是我了解你(佩姬)。”这是一位现代社会里面貌丑陋而心地善良的卡西莫多(《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钟人),外表冷酷和心地善良形成的巨大反差,让读者感受到崇高的力量。
是否塑造出艺术典型,是衡量叙事文学作品成败的一个主要标准。佩姬、巴克大夫能否称得上是艺术典型,能把他(她)和文学史上优秀的艺术典型相提并论?通俗文学并不以塑造人物见长,它是感情化了的海市蜃楼,是对现实苍白贫乏的精神世界的一声叹息,是叙事文学中的散文诗。能蛮横指责马蒂斯的绘画没有表现出伦勃朗的现实主义精神吗?评价通俗小说的成败应该是,看它在什么程度上把握了这个异化了的世界,创造出了什么意境,能否让读者在合上小说的时候还乐于回味片刻或是长久。
二次大战以后,美国人并没有享受到在战壕里憧憬的宁静,震撼一个接一个冲击着美国,国际风云、政治事变、高度繁荣带来的精神的高度紧张和分裂,使整个国家始终弥漫着骚动不安的情绪,怀旧成为一种社会思潮。过去的时代多么安详自得,令人向往。社会学家小威廉·怀特指出,在美国人的性格里,总是在感情上还缅怀过去的边疆人、拓荒人、“硬汉子”。怀旧已经融入现代美国人的国民性中。西德尼·谢尔顿是当代美国的“老祖母”,靠着壁炉而坐,娓娓动听地叙述一个个遥远而又崭新的现代童话。西德尼的通俗小说是当代美国小说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在一个没有英雄的时代里,听听童话有何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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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旧金山 1995年春
地区检察官卡尔·安德鲁斯正在大发雷霆。“这儿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质问
道。“三个医生住在一起,又在同一家医院工作。其中一个差不多把整个医院搅和
得要关门,另一个为了一百万美元害死了一位病人,而第三个却被别人谋杀了。”
安德鲁斯停下来喘了口粗气。“这三个人全是女的!三个该死的女医生!传媒
都把她们当成了大人物。电视上全说的是她们的事。《60分钟》一档节目为她们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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