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种柔和但像血液凝固时所发出的咕噜咕噜声做终结,鲁奇暂时停止谈话。他的描述如此活生生血淋淋,仿佛这些事就在他们眼前发生一样。
“尽管如此,要全身而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鲁奇喋喋不休地继续着,完全不去顾虑他在这些个性温和、举止高雅的人心目中所形成的印象。“真是倒霉。可能这样倒好。好或不好端视你的立场来决定。一辆巡逻车加入争斗。金钱与贵重的物品均已从眼前消逝,所以说正义得胜。在他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他们两个已经被逮住,送交治安法官。里面的人都没有穿着制服,也没有一个人看起来够格穿制服。当然,他们彼此间没有交谈,可是在档案里却留有他们的指纹,所以该来的事一样也没缺。有一个家伙的罪名是暴力抢劫,被处以有期徒刑十年。可是杜德斯的罪名却减轻为‘意图抢劫施暴’,被判有期徒刑五年。纵使他嗓音优美,在里面他也算不上是个好孩子,故而无法假释。”
梅格抚平放在她膝盖上的丝质布料,她手指上所戴的钻石不停地闪烁与颤抖,神情看起来略为茫然。她之所以会有这种反应,完全是因为鲁奇的描述方法倾向于未介绍便切入的结果。
“就是因为如此,事情才会让人完全无法理解,”梅格小声的说。“关于他的事,你知道的就是这些吗?”
“噢,还不止这些。”鲁奇的头脑很敏锐,他的反应迅速。他察觉出梅格的慌张,就好像木匠戳到屋内横梁有腐蚀的迹象一般灵敏。“从一九三二年到一九四〇年,这个人因为窃盗、恐吓勒索以及强暴等各种罪名而进出监狱多次。在这八年之后,他却突然音讯全渺,就像死了一般,消失的时间总共大概有五年之久。由失踪的这段时间来研判,可以反映出一个事实:他可能被抓去当兵了。而在部队里,他大概表现良好,实际的结果显示也的确是如此。”
“在部队的时候,他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和马丁在一起共事过?”在紧张气氛弥漫下,亚曼达冷静的声调小心翼翼地参与对话。
“对于这点,我们尚无法证实。”
鲁奇的眼光与亚曼达的相遇,投掷出询问的眼神,但亚曼达没有察觉或者不愿察觉。
“当然,他说他从来就没有听过艾京布罗迪这个人。至于他自己的说法,他说他是一个职业演员。这表示,他可能曾经从事舞台表演一段时间。他给了我们一个地方性剧团的名字,我们现在正在查。应该不会查错方向吧,或者是——”鲁奇的眼光再落到梅格的身上,“会吗?”
“如果他曾经做过演员,那么他必然找得到演员专用的假胡子。”心里暗藏些微不安,坎比恩喃喃地插进一句话。
梅格猛然抬起头来。
“他怎么解释他脸上所戴的假胡子?”
“喔,关于胡子,他的说法是,他有戴胡子的习惯,可是在混乱中,他的胡子被挤掉了。如果脸上没有戴胡子,他不愿意出现在朋友面前。”鲁奇以一种谨慎而清脆的口音轻声答道。说话的同时,他还一面轻轻地扭动身体,思绪中也立刻浮现杜德斯的影像。“他把他现在落脚的地方告诉我了,那是一家颇为有名的出租公寓,就在河的那边。我们现在马上就可以查证住址的真假。在我们让他走了以后……”
“你们让他走了!”梅格吃惊地盯着鲁奇,鲁奇楞住了。
“我们不能扣留他,大姐。”鲁奇中伤了。“我们不能就只因为有个女孩认为某个男人是她的前夫,就扣留这个男人呀。”
“可是他在车站的时候却逃了。”
鲁奇张大了嘴想开口反驳,可是话才到嘴边,他又及时停住了,转而用满怀恳求的眼光望着坎比恩。坎比恩只好尽力解释。
“如果警方逮捕到一个人,他们当然想尽快将这个人送到法官面前,”他婉转地说。“但这也就牵涉到今天法律所捍卫争取的——人身保护令以及所有与之相关的法律规定。我们还未能掌握杜德斯装假胡子照相,然后用这些相片来困扰你的证据,而且,纵使他戴了假胡子照相,我也怀疑他的行为是否构成扰乱他人行为的罪名;这也就是我们希望他能够与你交谈的原因,一旦他露出要钱的动机,或是威胁你,那么他就会露出狐狸尾巴了。”
梅格不解地摇摇头,鲁奇接口说。
“由于这个家伙一看到我们就跑了,所以我们找他来问话,这是在我们的权限范围之内,”鲁奇在说这话的时候态度有些粗鲁。“如果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举举帽子就走开,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他。法庭审理所谓的警察迫害嫌疑份子案件时是很主观的。”鲁奇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些司法界名流的影子。这些人总是一脸颐指气使的模样,还有一副坏嗓子、一个微突却碍眼的小腹。“不管如何,我们有人在盯着这个讨厌的家伙。他也知道,而且——”
楼梯平台上的电话响了,打断了鲁奇的谈话。隐约听到电话铃响了第一声时,梅格就跳了起来。她这个动作是出于下意识的,就好像她跳起来之后,很自然地去看壁炉架上的法国时钟一样。钟里金色指针显示现在离七点还差几分钟,四下一片沉默,每一个人依稀记得乔夫·拉维特会对梅格保证五点钟的时候要打电话给她。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走廊上响起一阵沉稳、音调平板的英格兰中部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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