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留在沙漠的时候,马丁曾为安司渥思写了一首诗——他从来就没有为我写过什么诗,这你是知道的,可是他确实为安司渥思写了一首诗。”梅格沙哑的嗓音飘荡在被雾水润湿的世界里。“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首诗。马丁把诗寄回家,可能是直接寄给安司渥思,你绝对无法想像,马丁竟然还会写诗,诗的内容是这样的:
我有一只狗,一只暗棕色的混种小狗
小狗有一对柔和灵气逼人的棕色大眼
小狗有一副魅力四射的高雅雍容举止
它的心思细腻,对自己该过的生活计虑周详
它考虑该吃何种食物
它留意自己的性问题
它也是一只会撒谎的小狗
可是它却不是个趾高气昂的小家伙
它会以很严肃的态度和任何一个不是
穿着制服的人握手……
我很希望能够再和它聊聊
因为我现在是个阿兵哥
阿兵哥与混种小狗之间有着太多类似的地方。
念完之后,梅格沉默不语,乔夫坐在位子上动也不动。车里的情况像是雾冷峻地带来了一个第三者进入车中。可是,总是得有些话说,于是,他勉力从之。
“怪家伙。”他低语道,简洁清晰。
“我并不这么认为。”显然,梅格正试图回忆一些往事。“他那个时候正在服役,你是知道的,自从我认识他之后,他就一直在军中。”
“噢,我的上帝,没有错。”
他终于忆起战时他在那处陌生荒地的小小生活圈;随着岁月的飘飞而逝,它已一天天地自记忆中磨蚀消褪。
“噢,老天,是的!可怜的家伙,可怜的傻小子。”
梅格低下了头。他突然发现她从不点头。梅格的动作大多很醒目、很优美,一如爱德华国王时代的英国妇女,只是没那么做作。
“我从来就没有看过承平时期的他。”梅格的语气就像在说“我从来没有看他清醒过”一样,“我想我并没有真正认识他。我的意思是说,我并不完全了解他……”
最后一个字消逝,梅格不肯定地停了下来。计程车又开始向前移动,抓住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动作矫捷地猛然转向车站大门口。
“你要和我一块来吗,乔夫?”
“不要!”
这种回拒态度过于直接,也太过强烈。他赶紧缓和气氛。
“我想不要的好,你觉得呢?我大概会在五点钟左右给你电话。你和坎比恩以及他的警察朋友在一起,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是吧?没有我在,我想你应该会自在得多,对吧?”
最后一个考虑是衷心的。希望的火苗自发地闪现。她承认他话说的没错,只是她的回答迟疑太久了。
“我真的不知道。”
“你去吧!”
他轻轻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计程车一停好,他就匆匆把门推开,随后又扶梅格下车,她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人行道上一如平常,川流不息的人潮好不热闹,两人被拥挤不堪的人潮挤在一起。他再次看着梅格,整个下午他不时这么做,而这一次,心中仿佛有种两人初次碰面的感觉。梅格说话的声音穿过行色匆忙、喧嚷纷杂的陌生人,直达他的耳际,声音带着紧张与不安,她想要表达的意思,真的让她很难启口。
“我并没有对你说出我真正的感觉,乔夫!我现在头脑里一片混乱,亲爱的,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不要再说了。”他温柔地说道,轻轻把梅格推走。
蜂拥的人潮攫住梅格,将她自乔夫掌中掳走,推往火车站漆黑的拱门入口,结着彩带的拱门,乍看之下像是一座被雾所覆盖的古式露天戏院舞台。梅格转身,举起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和乔夫道别,却被一个推着手推车的行李员和一位手牵着小孩的妇女挡住了。他站在打开的车门边,目送着梅格被人潮往前推着,走出了他的视线。
在此同时,艾伯·坎比恩和管区刑警队总探长查理士·鲁奇正在车站南界末端,覆盖顶棚的广场中等候。鲁奇是大伦敦都会区警方名列第二剽悍的教父级长官。除了皮肤被时光淘洗得更白之外,岁月对坎比恩似乎眷顾有加:他身材依旧高挑、修长,优雅温文的身躯足足有六尺高;而那副总是招致误解的愣忡忡神情及彬彬有礼的谦恭态度,自二〇年代以来亦始终未变。他非常闲适安逸,所以很容易被忽略或低估。现在他静静站在缓冲器后面,他选择了一个有利的位置,以轻松的好耐性观察进进出出的人群。
和坎比恩一起来的同伴,则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查理士·鲁奇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当官的人,一副无赖相。不知道的人,最好的猜测也不过认为他是个正在接受训练、准备参加比赛的重量级拳击冠军。他的脸色黝黑,有两只菱形的小眼睛,鼻子有型而厚重;黑色的脸庞在昏暗灯光下,覆上一层原有的黑色光泽。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软丝呢帽,将呢帽推向才修整不久且呈卷曲形状的后脑勺,双手则深深插在裤子口袋里,由于手都放在口袋,所以外套下摆被挤到屁股后面往两侧展开。
对于鲁奇这个人,最了解的同僚们都会说:
52书库推荐浏览: [英]玛格丽·艾林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