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搓了搓胳膊说:“有点儿冷……”
刘龙枪梗着脖子说:“这才几月天哪,看你冷得跟掉冰窟窿里似的。”
我说:“不是身上冷,是心里冷,打心眼儿里往外冒寒气儿。”
刘龙枪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拉开车前的储物箱从里面拿出一盒儿红塔山递给我说:“那什么,你来根儿烟,暖活暖活。”
我也不客气了,随手接过来,撕开封口,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点上。要说这红塔山我也不是没抽过,可刘龙枪这烟的味道却怪怪的,隐约的有点儿花草的香味儿。我手指夹着烟看了看,这也就是一般的硬盒儿红塔山,左右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这莫名的花草香味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我说:“你这烟怎么有股子花草的香味儿啊?”
刘龙枪侧过头看了看我手里的烟说:“没有啊?我怎么没闻见啊。这烟是我上午路过良乡从高记烟草买的,难道是过期了?”
我摇摇头,又把烟叼在了嘴里,心说过期的烟就是馊味儿了。
刘龙枪探头看了看窗外,他对我说:“这路怎么跟鬼打墙似的,我他妈都围着三环饶了八弯儿了。怎么还没到静安庄啊……”
刘龙枪终于沉不住气了,这反而让我心里更加发慌。蒙蒙的夜色中隐约地透着些许不祥,车子正如刘龙枪所说一直在兜圈子,处处是路,却没有一个地方是真正意义上的出口。难道今个儿我们俩真是走入了迷途,遇到了鬼打墙不成?!
我说:“别慌,可能是咱们方向判断错误了。你再仔细找找,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就开回三环,找人问问路。”
刘龙枪点点头说:“也只能这么办了。你刚才伤得实在不轻,要是困了就靠着座位迷瞪一会儿,等到了地方儿,我再叫你。”
我知道刘龙枪是在为刚才的意外耿耿于怀,其实现在我身上已不怎么难受了,腰部虽说还有些酸痛,但也不似刚才那样难以忍耐了。只不过被刘龙枪这么一提,我原本清醒的大脑忽然就有了点儿睡意。
我打了哈欠,把手里的烟扔到车外说:“行,那我先睡会儿。有事儿,你就叫我。”
刘龙枪默默地点点头。
我裹紧外套,身子半蜷缩在副驾驶座上,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境。
很多人对梦有着不同的解释,虽说都是一家之言,但至少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虚幻和扭曲。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一个梦,梦境中我站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没有任何的照明工具,却有无数的幽光射在我的身上,四周的黑暗中闪烁着一颗颗光点儿。我朝一个光点儿走过去,伸手握住了它,那是一个光滑的金属球,能够左右扭动,是门把手。然后整个房间瞬间被照亮,在我眼前出现了一道门!
我忽然有些恐惧,于是退到房间的中心,四下察看,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整个房间每个墙壁上都有三道门,总共十二道门。
每道门都有一种特别的颜色,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我转动着身子数着门的颜色,在那道灰色的门旁边是一道黑白线条交错的弧型怪门,虽然它是静止的,可给人的感觉却像一个不断旋转的旋涡,令人感到一阵莫名地晕旋。而最后的那道门竟然是一面镜子,镜花水月中是我扭曲的影子。
我慢慢地朝那面镜子走过去,手掌轻轻地放在光滑细腻的镜面上。我望着镜子中的男人,那扭曲的身体仿佛在须臾间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很多时候,如果你在某个寂静的夜晚对着镜子看。你会有一种错觉,那是一种对空间、时间、宇宙甚至是生命的置疑感。你会情不自禁地去想一件事儿,在你面前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隔着它你望着里面的人,你会觉得他是虚幻的;可如果里面的人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你,也许他也在置疑你的真实性。在这个由光线和玻璃构筑的空间里,你和他到底谁才是真的自我。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
我抚在镜面上手忽然感到一阵温暖,我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突然!
一只手冲出了镜子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镜子里哪个男人的脸上露出了诡异地微笑,他缓缓地走到镜子前,整张脸猛然贴在了镜面上,脸上的血肉好象丢进火堆里的橡皮泥开始一点点地脱落融化,渐渐地露出涔涔白骨,但那张脸(如果那还能叫脸的话)却仍旧在镜面上摩擦,空洞地嘴巴缓缓张开,他冷冷地说:“我等你很久了,进来吧……”
“吱!”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在耳畔猝然响起。
我一瞬间从噩梦中惊醒,整个人顺着惯性撞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我挣扎着坐好,然后看向刘龙枪,顿时心头一颤。
只见刘龙枪脸色煞白地瞪着反光镜,然后机械地低下头,无声地启动车子,开到路边,接着他对我说:“下车……”
我不解地看着他说:“怎么了?”
刘龙枪没有回答,他默默地推开车门,然后走下车,蹲在马路边上。
我赶忙跟下去,快步走到他身边。
刘龙枪仍旧一言不发,他哆嗦着在身上摸索着,终于在上衣兜里掏出一盒“小熊猫”,横竖撕开封口,抽出一根烟,然后这家伙又开始在身上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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