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十朋用力翻过身,仰面向上。五福嫂就站在他头前,结实粗大的枣木棒伸到他头前比了比,慢慢地向上举了起来。这一次她肯定会描得很准,叶十朋蜷起双腿,试图向后翻滚的同时双脚向五福嫂蹬去。只可惜,双足被缚,有力气也使不出来,动作就显得太慢了,至少不会比五福嫂的大棒快。
多心从五福嫂身侧的缝隙中望去,见如意正在对面回廊上无助地高声叫喊。多心突然伸长脖颈,脸憋得通红,大吼一声:“如意,拉墙边的绳子。快,拉绳子。”
这一声大喊让五福嫂手中的大棒在空中略微停顿了一下。
绳子。如意的双手在墙边慌乱地摸着,她不知道多心为什么要她这样做,但除此之外她也没有主意帮得上他们。见鬼了,这算什么?一条细细的麻绳。
如意回过头去,望见五福嫂的大棒已经举过头顶。地上躺着一个人,如意看不清那人是谁。
“听他的话,快拉。”是叶十朋躺在地上大叫。
如意用力一拉手中的细麻绳,心中未存任何希望,相反,却有些绝望。
嗡地一声轻响,一阵冷风从如意的耳边刮过。她吃惊地发现,五福嫂高举大棒的双臂似是僵住了,接着大棒从她的手中跌落,胖大的身躯向前扑去。
叶十朋弓起腰背,把蜷缩起来的双腿举到眼前。即使不能一举蹬中五福嫂,至少这双腿也能挡一下击向自己头部的这一棒。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五福嫂从喉咙深处咯地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木棒从她的手中滑落下来,在叶十朋的耳边砸出一声巨响。
这是雷声,已经到了屋檐上。
五福嫂胖大的身体呼地一下子扑在叶十朋的身上,在她倒下的一瞬间,他惊喜地发现,五福嫂的前胸上穿出了两支尖利的箭簇。
她的身子太重了,叶十朋蜷着的双腿吃力地支撑住五福嫂的身体,她胸前的箭簇直指叶十朋的咽喉,她垂死间手足的抽搐将箭锋刺向叶十朋。
腥热的鲜血顺着箭簇流到叶十朋的脸上。
这房中还有一个对手不知在何处--五福,这个小个子男人一直也没有露面。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脱离危险。
“你在干什么?快来帮忙。”叶十朋是在叫多心。
多心费了好大的力气方才找到丢失的短刀,但交错捆缚的双手使他无法够到腕上的绳麻。“我割不开它。”
“把刀钉在柱子上。”这个蠢货,一时聪明一时糊涂。叶十朋努力想要从五福嫂的重压下挣脱出来,但五福嫂的身子太胖了。
这真是个好办法。多心将短刀钉在门边的立柱上,用臀部顶住刀柄,手腕在刀锋上只划了几下,咔嚓一声巨响,结实的绳索应手而断。不,这不是绳索被割断的声音,是屋柱折断的声音。多心感到脚下一震,后墙的砖石纷纷坍落下来。
“山要滑坡了!”叶十朋大叫道,声音中第一次现出了惊恐。
多心的腿痛得要死,五福嫂方才那一棒打得极重,但他还是将短刀咬在口中,一瘸一拐一奔到门口。
后山墙颓然倒下了,二楼的地板一下子倾斜了过去。多心刚刚来得及抓住叶十朋的发髻,五福嫂与卢嗣宗的尸体就翻滚着落入黑暗的雨夜中。
一阵山风狂也似地吹了过来,夹杂着大颗的雨滴。插在门边的松明火把如风中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我拉不动你。”多心将身子倚在门框上,吃力地拉住叶十朋沉重的身体。他的腿痛得要断了,咬在口中的短刀在咯咯作响,他的手上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
“把我翻过身子来。”叶十朋用力挺身,脚下蹬住地板,向上移动了几寸。这给了多心一个机会,他腾出一只手来抓住叶十朋的肩头,两人一同用力,叶十朋的身子终于翻了过来。
“我咬住门槛,你爬过去把我手上的绳子割开。”这事说起来轻松,但叶十朋的牙齿要承受两个人的体重。一个支撑不住,两个人会同时跌落在滑坡的泥石流中。
缚住叶十朋两臂的绳索被雨水打湿了,又硬又涩,但终于还是被割断了。但是,多心的伤腿却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向黑暗中滑去。叶十朋双臂在地上一撑,粗如树干,强壮似铁的手臂一下子勾住了门框。
多心在滑落的途中将短刀在地板上用力一插,整个身子一下子调转了方向,他抓住了捆住叶十朋双脚的绳索。“你要是撑不住我就松手了。”多心不想临死再拉上个好人。
“屁话,这也算事儿。”双手解脱了束缚,叶十朋便无所畏惧。只是,就在这个时候,楼板轰然掉落下去,手中的门框也摇摇欲坠。“抓紧了,小子。”叶十朋大喝一声,翻身坐到了回廊上,同时伸出一只手拉住多心的发髻,炫耀似地将他提了上来。
“谁想到我叶某人会有此际遇,真他娘地窝囊透顶了。”叶十朋一声长笑,高声道:“如意,你在哪享福了?”
“我在这儿。”如意虽在欢呼,却不敢雀跃,脚下的楼板之脆弱,她有过亲身体验了。
“咱们回家啦。”多心的腿伤不轻,叶十朋将他扛在肩头,大步奔下楼梯。如意的白马正在大堂上左顾右盼,浑身湿淋淋地,却依旧是英气勃发。
把多心放在马鞍桥上,她一动不动,像是昏了过去。
叶十朋对如意道:“来吧,好宝贝儿,跳下来。”他张开有力的臂膀,在他身后,大股大股的水流冲进了房中,楼梯坍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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