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就读的高中里,部分同学有种错误的想法,认为和年纪大的男人交往能帮助自己成长。不……应该说大多数同学都这么认为,这些朋友深信和年长的男人交往,人生可以快速地跳级。
雪子觉得这个理论真是太荒谬了,她从不认为时间能让人变得更优秀;相反地,她甚至认为灵魂的品质可能因此而更堕落。
和地道交往期间,雪子对他并没有“尊敬”或者“钦佩”的情愫,有的只是“多活我十年也不过尔尔”的安心感。
她曾问过地道:“你事事依赖别人,不觉得可耻吗?”
忘了是在什么状况下让她问了这种问题,但应该是在某种非常情境下吧!
“你倒是一点都不需要依赖别人……”地道并没有回答她的质疑,只是呆然地这么说。
雪子的确从不依赖别人。
她不知道如何依赖别人,对周遭的人也不抱任何期待,这或许是受到父母亲的影响吧!
雪子的父母亲非常冷漠,虽然不曾有过情绪性的虐童行为,但她从父母亲那里所得到的爱,从不曾多过任何一位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她既不被父母所期待,也毋庸接受他们的批判,当雪子告知他们自己怀孕的事时,他们也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然后像房东对房客下逐客令般地,将她扫地出门。
慎一出生一共花了五万八千三百秒……这个数据很自然地烙印在她的记忆里。
她把可乐那的速度减慢,慢慢转向左边。
——五百六十一秒。
地道的影像又回到她的脑海里。这男人完全消失,是在慎一两岁的时候,雪子对他的离去并没有感到太意外,反倒觉得奇怪的是,一个丝毫没有结婚念头的男人,居然和她一起生活了三年。地道满疼爱慎一,也不曾对雪子施加暴力,而他就像是为了留下遗传基因的食客,寄居在那间小小的公寓里。
结果,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
可笑的是,地道消失之后,却换来一群更糟的男人。
就像一个候补足球选手,拍拍下场选手背部,接替进入球场。
他们一进门就大喊着:“还钱来——”更粗暴地不断嘶吼着一成不变的台词——“地道到底死到哪里去了?”不过,这些男人似乎更喜欢用力踹门。雪子当时只担心,慎一会不会误把它当做正确的敲门方式。
对这件事,雪子并不特别烦恼。因为她并不打算对抗这群恶劣的家伙,当然也不想借着可怜的说辞,好让自己脱身。
在雪子能够选择的项目里,从来不曾有过“求助他人”这一项。
她整理好行李,让慎一背上背包,立刻离开那间公寓。
说来,她第一次偷的车刚好也是可乐那。她打破深夜停在巴士站旁的白色可乐那车窗,接上电线,就轻易把车子开走——她非常清楚地记得,花了三百一十一秒。
旁边座位上的行动电话突然响了——是成濑分配给她的易付卡行动电话。
她知道是响野打来的。可乐那正要往左转,她减慢速度,把车停在路边。
她按下行动电话的接听钮。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雪子发现前面的斑马线上有张熟悉的脸孔,她不禁“啊”地惊叫出声。
“下星期会合的时间……”听筒那头传来响野的声音。
久远 Ⅰ
【商议】:①交换意见;②酝酿;③估量、料想;④占据公司员工大部分劳动时间的作业,时间的长短和参加的人数成正比,声音大的人掌握主导权。很少有具意义的事物,多半的情况是:结束时又回到开始前的状态。
咖啡厅门上的铃铛响起,久远朝入口方向看去,雪子的身影映入眼帘:“雪子姐来啰!”
正前方的响野转过身子,坐在一旁的成濑也轻轻地点点头。
久远他们坐在靠窗的四人座桌子旁,暖气很强的店里流泻着爵士钢琴乐曲。
强劲有力的演奏方法,让人非常舒服。十分钟前问到演奏者名字时,响野的回答是:“米歇尔·培多西亚尼(Michel Petrucciani)。”
“还活着吗?”受到久违青睐的演奏者,几乎都作古了。
“不久前确实还活着……”果然没错,响野的回答正如所料:“这种节奏分明的演奏,真的很棒吧!这个钢琴演奏者真是帅毙了!一点都不像死人的演奏。”
久远叹了一口气:“我想……他演奏这曲子时还活着吧!”
反射性地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十分了,于是他指着慢慢走近的雪子说:“迟到啰,你体内不是有很精准的时钟吗?”
他似乎在期待雪子有所辩解,不过却落空了。她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表情认真地环视店内问道:“慎一呢?”
“慎一?”响野歪歪头:“这么说来今天好像还没看到他,不在学校里吗?”
“这么晚了,可是也不在家里……”
“雪子姐,你什么时候开始担心孩子的事了?”久远不禁笑了起来,平常很少看到她这个模样,仿佛自己的孩子被歹徒绑架勒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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