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怎么死的?正常死亡还是不正常死亡?”妻子这几天没有案子,在家正闲得无聊,听到我的话,眼睛亮得跟一千瓦的灯泡似的。
“唉!当然是非正常死亡了,中毒死的。”说着这话,往日的事情忽然又涌上我的心头。
“哦?快给我讲讲。”
我故意回头看看那遗留的半座碗山说:“唉呀,时间太久了,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放心,你给我讲案子,我帮你刷碗。来来来,坐这边,你刚才说她是被毒死的?为什么要毒死她?”
“可怜的孩子,她的死只是一个错误,凶手的真正目标其实另有他人。”
“关系很复杂嘛!不急,给我慢慢讲讲,我给你泡茶去……”
2楼
2. 我第一次去西塘那个小镇的时候,是在大二那年初秋。若是认真推究起来,我必然有逃课的嫌疑,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反正那段时间我喜欢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随意旅行,利用暑假打工挣来的钱,买张车票,去某一个陌生的城市或者乡镇,爬爬知名的或者不知名的野山,走走知名或者不知名的石桥,住朴素廉价的青年旅社,吃简单便宜的快餐。总之,游走到某天忽然累了的时候,就买张慢车的坐票或者站票往回赶去。好在当时我们的课程很松,而且老师们也受西方思想影响颇深,对于逃课的行为一般都不予追究,否则我估计自己早被开除一千八百二十五次了。
这样说起来,似乎与我现在的形象大相径庭,但那时的我确实是这个样子。至于为什么和现在有霄壤之别,我想了想大致有两种原因,第一种是自己真的变老了,第二种呢,恐怕是认识妻子之后,被她天天当棒球般乒乒乓乓打来打去给打傻了。
而在那些大学时代漫游的地点之中,我最难忘的就是西塘。且不说无论住宿和吃用都很便宜,与学生的钱袋特别相称,单是那清静宁和的水乡景致就尤其对我这种人的胃口。由于我去的时候不是周末,所以镇子上游客不是很多。但恰好因为游客少,所以作为一个陌生人的我,孤零零在镇子上沿着河边的烟雨长廊徘徊来去的情景就特别引人注目。
每天中午或者晚上,我总要跑到两条河汊交汇处的一家叫“悠悠嘉堂”的酒店,找个临窗靠河的座位,叫上些酱爆螺蛳、炒蚌肉之类的小菜,要上一桶甜甜的米酒,一个人喝得真是像店名描述的那样悠然自在。镇子上秉持一贯的水乡古风,没有什么现代的娱乐设施,所以晚饭后唯一的娱乐就是坐着船,听唉乃桨声划破夜色,在红灯点点的河上看看风景。游船一般要凑够十五个人才出发,所以每当我喝得酩酊大醉晃到廊桥下面的渡口时,必然有一群等着凑人的游客喊着问我坐不坐船。而醉醺醺的我也总是从善如流,凑足数的人群便发出一阵欢呼,纷纷雀跃着上船。当然他们在船上看我单独一人的醉态,往往一副关心的样子盘问我是不是失恋了。我便随口胡诌曰下星期就要结婚,所以赶紧找机会出来放放风而已。于是乎他们安心,我也省力,大家便都一心一意地沉溺在清谧的夜里,享受在喧嚣城市中不能得到的片刻安宁。
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潘家的人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潘逢悠就是“悠悠嘉堂”酒店的老板。镇上人把他和过继的儿子潘明襄叫做“老懒”和“细懒”,说他们父子两个不务正业,总是得过且过混日子。不过这父子俩混日子的方式却并非一致,“老懒”是个老学究,他家有祖传下来的二千多套线装书,潘逢悠每天就泡在书堆中不肯出来。而“细懒”潘明襄不但懒,而且不走正路,总喜欢喝酒赌钱,经常不在家里。
潘明襄是从潘逢悠的弟弟潘逢之那里过继来的。潘家以前是镇上的大户,有好几处宅子。当年潘老太爷分家的时候,把在古镇外的新宅子分给了潘逢之,把镇上的破破烂烂的老宅子和那些藏书分给了潘逢悠。据说潘老爷子根本不喜欢这个天天掉书袋的大儿子,而是喜欢勤快能干的小儿子。潘逢悠也不娶亲,再加上自己的懒散,很快就坐吃山空,还要靠弟弟时常救济。潘逢之自从有了明襄之后,又生了一个小儿子,于是按照镇上的传统,就把明襄过继给了哥哥。
可潘逢悠懒人有懒福,后来旅游业一经开发,老宅子由于处于古镇的中心地段,所以很快就像雪饼般“旺旺”了起来。潘逢悠虽然懒散,但毕竟头脑清醒,他马上把宅子临河的部分改成了酒店,雇人经营,家境很快便重归殷实。而弟弟潘逢之却因为生意经营不善,生活日益窘迫,他贫病交加,早早就过世了,只留下一个小儿子潘明邦。他是一个学习比较刻苦的孩子,得到伯父的资助,上了大学后便留在了杭州。
潘逢悠还有一个妹妹,嫁到了离西塘不远的干窑镇,大家都叫她潘姑。哥哥的古镇酒店开得红火起来后,她的儿子石牛就来到舅舅的店里当了一个小头目。潘姑也时不时来看看哥哥和儿子,就住在潘家的老宅子里。
但是我看得出来,潘逢悠最喜欢的人不是这些亲戚,而是自己的养女潘漾。潘漾那时候只有十九岁,比我稍小一些。据说十几年前一个秋天早上,潘明悠出门时发现她被裹在襁褓中丢在家门口,小衣服里还夹着二十块钱。那时候乡村有重男轻女的传统,许多人生了女儿养不起,就送人或者丢掉。可潘逢悠不这么想,他把这个女儿当作天赐的礼物,真像掌上明珠一般对待。潘漾自幼聪颖,我去时她已经考进了中国美院,正好因为生病没有参加学校的军训,索性回到老家,每天背着画夹到处闲逛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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