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乍得挂上了电话,看着路易斯说:“就我所知,这将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一次葬礼。路易斯,你要想喝啤酒,就再开一罐吧。安排举行葬礼得花一阵子时间呢。”
路易斯刚要拒绝——他觉得自己有点卑微——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个奇怪的情景:乍得正拖着诺尔玛的尸体穿行在树林中,走过了宠物公墓,正向米克迈克坟场走去。
这情景像给了他一巴掌,他没说话,站起身,走到冰箱旁,又拿了一罐啤酒。乍得向他点点头,又拨响了电话。那天下午3点钟,路易斯回家吃了点三明治,喝了一碗汤,乍得已经把他妻子的葬礼安排得差不多了,他一件事一件事地安排着,就像准备重要的晚宴一样。他给北路德楼卫理公会教堂打了电话,真正的葬礼将在那儿举行。他还给希望山公墓的公墓管理办公室打了电话,这些电话史密斯殡仪馆都会打的,但乍得全都预先打了。这些事情对于那些刚刚死去亲人的人来说,很少有人会想到的……或是即使想到了,他们也无法使自己去做这些事。路易斯对乍得所做的一切更加佩服。后来乍得还给诺尔玛和他的几个亲戚打了电话。电话号码是在一个旧的、折了角的电话本上查到的,打电话的间歇中,他喝了些啤酒,回忆过去。
路易斯对乍得充满了敬佩的心情……还有爱?
是的,路易斯的心里很清楚,还有爱。
艾丽那天晚上穿好了睡衣下楼来吻爸爸妈妈道晚安时,她问路易斯诺尔玛是否会进天堂。她几乎是耳语般地问路易斯的,好像她知道这个问题被别人听去不大好。瑞琪儿正在厨房里做鸡肉馅饼,她打算第二天带给乍得的。
街对面,乍得家房子里所有的灯都亮着,好多车停在他家的车道上和公路两边的旁道上。规定的吊唁时间是明天,在殡仪馆,但今晚就有好多人来安慰乍得了,来引起他的回忆,来悼念诺尔玛的去世。乍得那天下午有一次说是“先去了”。在乍得家的房子和路易斯家的房子之间,二月里料峭的寒风呼啸着,路上结了一层冰,现在是缅因州冬季里最冷的时候。
路易斯听到女儿问的问题后,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说:“噢,宝贝,我真的不知道。”电视上,正播着一段枪战片。一个男的旋转了一下倒在地上,路易斯和艾丽都没说什么。路易斯有点不安地意识到,女儿可能知道许多关于麦当劳、蜘蛛人和波哥国王的故事,却不太了解有关摩西、耶稣和圣保罗的故事。由于路易斯和瑞琪儿对宗教礼拜都不太感兴趣,路易斯猜想艾丽对精神信仰可能一点都不清楚。不是神话,不是梦幻,而是朦胧的东西,路易斯茫然地想,天已经太晚了,虽然她只有5岁,但给她讲天堂的事,天有些太晚了。上帝啊,天怎么这么快就黑了呢。
但艾丽还在看着他,他应该讲点什么。于是路易斯说:“人们相信当我们死的时候,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有些人认为我们会进天堂或下地狱,有些人认为我们会像小孩子一样再投生——”
“当然了,是康乃馨,就像电视上演的电影《奥得莱·罗斯》里的罗斯一样。”
“你没看过那个电影吧?”路易斯说,心里想,要是妻子听说艾丽看过恐怖电影《奥得莱·罗斯》,她会得脑溢血的。
艾丽说:“是在学校里玛丽讲给我听的。”玛丽是艾丽自称的最好的朋友,她营养不良,个子矮小,脏兮兮的,看上去好像有脓疱病或金钱癣或者也许甚至是坏血病。路易斯和瑞琪儿两人都尽可能鼓励艾丽多交朋友,但是有一次玛丽走后瑞琪儿对路易斯说她总有种冲动,想检查一下艾丽头上是否有机子和虱子。路易斯当时听完后大笑着点了点头。
艾丽接着说:“玛丽的妈妈让她看所有的电视节目。”话里带着一种潜在的批评的语气,路易斯真是希望没听到。
“噢,不是康乃馨,是再生。不过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天主教徒相信有天堂和地狱,但他们也相信有个地方叫地狱的边境,还有个地方叫炼狱。而印度教徒和佛教徒信仰涅槃——”
路易斯看到餐厅的墙上有个人影,瑞琪儿也在听着。
路易斯讲得更慢了:“可能还有更多的说法。但是,艾丽,事实是谁也不知道死后会怎么样。人们说他们知道,他们这么说是因为他们的信仰而相信自己的说法。你知道什么是信仰吗?”
“哦”
路易斯说:“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坐在椅子上,你想我的椅子明天还会在这儿吗?”
“还会的,当然了。”
“那么你就有一种信仰,你相信它还会在这儿。我也相信,信仰就是相信一件事会是什么样子或者相信它是什么样子,明白了?”
“明白了。”艾丽肯定地点着头。
“但是我们不知道它会不会还在这儿,也许有个偷椅子的贼可能会闯进来,偷走它,对吧?”
艾丽咯咯地笑起来,路易斯也笑了。
“我们只是相信这种事不会发生。信仰是一种了不起的东西,真正信奉宗教的人希望我们相信信仰和知道是一回事,但我自己不信这一套。因为关于这个话题有太多不同的观点了。我们所知道的是我们死的时候,有两种事情中的一种会发生。或者是我们的灵魂和思想能经历死亡之后保存下来,或者不能。如果能保存下来,就会打开人们的思想之门,会有各种可能性。如果我们没死的话,那就只是大醉了一场。死就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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