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琪儿点了点头。
乍得把照片还给艾丽说:“是啊,我敢说那是一段好时光。艾丽,也许他现在是死了,但你可以在记忆中记住他。”
艾丽擦了一下脸说:“我会的,我爱盖基。克兰道尔先生。”
乍得俯下身子,伸头亲了一下艾丽说:“我知道你爱他,宝贝。”然后站起身来,他眼色严厉地看了路易斯和瑞琪儿一下。瑞琪儿看到了他的眼色,有些迷惑不解,还有些心里不快。但路易斯很清楚。那眼神是在说:“你们为她做了些什么?你们的儿子死了,但你们的女儿还活着。你们为她做了些什么?”
路易斯移开自己的目光,他还不能为女儿做些什么,现在还不能。她得尽量自已逐渐减少痛苦,他现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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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晚上天又阴了,天空浮着乌云,又起了大风。路易斯穿上夹克,拉上拉链,从墙上取下车钥匙。
瑞琪儿问:“路易斯,你要去哪儿?”她说话的声音里仿佛对此毫无兴趣的样子。吃过晚饭后她又开始哭了,虽然是小声抽泣,但她却止不住。路易斯已经强迫她吃了一片镇静剂,现在她手里拿着翻到填字游戏一栏的报纸坐在那儿。艾丽在另一间屋子里静静地看电视,盖基的照片放在她的腿上。
“我想去吃点比萨饼。”
“你晚饭时没吃饱吗?”
“我那时好像不饿。”路易斯先说了句实话然后又加了句谎话,“我现在有点饿了。”那天下午3点到6点之间,他们在家里举办了盖基葬礼的最后一个仪式。这是一个吃东西的仪式。史蒂夫和他妻子带了一个汉堡面条蒸饼,查尔顿带了一个趣奇饼,她说这种食物能放很长时间,热起来很容易。丹尼克夫妇带了个烤火腿。戈尔德曼夫妇也带了各种各样的冷食和奶酪来了,他们两人谁也不跟路易斯说话,也不走近他。路易斯并不觉得后悔。乍得也带来了奶酪,一大块他最喜欢的那种奶酪。丹得丽芝夫妇拿了一个翅果酸橙饼。哈都带了些苹果。用食物来寄哀思的仪式显然超出了宗教仪式。
这是一个葬礼宴会,虽然很静,但并不限制人们喝酒,当然会比一般的晚宴上的酒要少些,但还是有酒的。喝了几杯啤酒后,路易斯想讲几个他的舅舅卡尔给他讲过的几个葬礼上的小轶事,比如西西里人的葬礼上未婚女子会抢死人的盖尸布,过后睡觉时放在枕头下,因为她们相信这会给她们的爱情带来好运气;爱尔兰人在葬礼上会把死人的脚趾绑在一起,因为古代凯尔特人认为这样可以防止死人的幽灵到处乱走。卡尔舅舅说这种在死人的大脚趾上绑上写着“送达即死去”的标签的风俗可能就是爱尔兰人那种迷信的延续。路易斯看了看众人,觉得这些故事还是不说为好。
瑞琪儿只有一次悲痛得受不了,她妈妈安慰着她。瑞琪儿紧紧搂着她妈妈,靠在她的肩上抽泣着,那种放松和发泄是一种什么都不在意了的样子。这在路易斯身上她是不可能这么做的。也许是因为她认为他们两个对盖基的死都应承担责任,或是因为路易斯整天神情恍惚,根本不安慰她的缘故。不管怎么说,她开始向她妈妈寻求安慰,而她妈妈也正在这儿和女儿一起哭泣,安抚着她;戈尔德曼先生站在她们身后,手抚摩着女儿的肩膀,带着胜利者的神色看着路易斯。
艾丽手里捧着一个银盘转圈走着,银盘上面放着插着牙签的食物卷。她胳膊下紧紧地夹着盖基的照片。
人们安慰着路易斯,他向他们点头致谢,但他的眼睛好像很迷惘。他的神情有点冷漠,人们都以为他还在想着过去,想着那场事故,想着以后没有儿子的生活;没有人(也许甚至乍得也不)会想到他在思考怎样把盖基从坟墓中用好办法挖出来,当然,这不是他自己的本意非要做什么事,只是因为他得使自己脑子中想着些事。这不是他自己的本意要做什么事的。
路易斯把车停在奥灵顿商店门口,进去买了两箱啤酒,然后打电话给拿波里比萨饼店要了一个洋葱、胡椒加蘑菇的比萨饼。店里的伙计问:“先生,您能告诉我一下您的名字吗?”“我叫路·克利德。”路易斯回答说,心里却想着渥兹恐怖大帝。
“好的,路,我们现在很忙,所以等做好的话可能要用45分钟……您看行吗?”
“没问题。”路易斯说完挂上了电话。路易斯回到车上,用钥匙打开车的发动机,他突然想到在这个地区也许有20家比萨饼店,他却选了离悦目墓地最近的一家。而自己的儿子就葬在悦目墓地。他不安地想,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因为这儿的比萨饼做得好,不用冷冻面圈,他们自己做面圈,先扔起来,再接住,人们在那儿可以看着他们做,而盖基过去一看到就忍不住大笑起来吗……
他斩断了自己的思绪。
路易斯开车驶过拿波里比萨饼店向悦目墓地开去。他想他已经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但是有什么危害呢?什么危害也没有。
路易斯把车停在墓地的对面,穿过马路向墓地的大铁门走去,大铁门在夕阳下闪着暗淡的光,上面是用铁丝焊成半圆形的几个字“悦目”。路易斯脑子里想,这儿的景色既不悦目也不难看。墓地散落在几座起伏的山头上,有许多排成一长排的树,还有几棵孤零零在风中抽动的柳树。墓地里并不是寂静无声的。公路就在附近,能听得见车辆开过的声音,还能看到班格国际机场闪亮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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