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还是不来,我犹豫不定。不过,不来总不合适吧。"
"为什么......"
"那是我的心情问题呀!说实话,这两三天让我非常为难哪!"
伊津子说道,落下了视线。对于疲劳已极的植来说,伊津子随后的视线强烈到了令人痛苦的地步。
"您那天晚上像贼一样溜进了我的房间。要偷的东西都偷了,又大摇大摆地从房间里出去了......"
她的语言尖锐,对衰弱不堪的植予以猛烈攻击。植总算明白伊津子来的理由之一了。伊津子是想让险些死去的植知道自己的愤怒和憎恨而来的。"有人看见我出去了吧?"
"您很清楚嘛!那么您也知道,如今整个医院都有传闻,说您和我是关系暖昧的一对吧?"
"大概是斋贺告诉你的?"
"那您甭管。不过,大夫,即使我丈夫是废人,我也是有夫之妇哇!到现在为止,我受到过各种各样的诱惑。其中也有人认真地向我求过婚。可是我一个人也没有答应,我有这种自信。不过,我太傻了。我万万没想到,有教养的男性会采取像您这样卑劣的手段。您是贼呀!"
植差点儿要吐。伊津子看着植衰弱已极的样子,好像认为这时才是表达自己憎恶心情的好机会似的。伊津子竟然这样憎恨植吗?
"你那时......"
植刚软弱无力地说个头儿,伊津子马上把它打断了 ,"虽然很难说出口,但我无论如何必须说出来。您要说的是,那时我没叫人,就是同意?可是,我高声叫人又怎么样呢?即便我说明您是溜进去的,要用暴力侵犯我,那又怎么样呢?也许因为对手是您,人们会相信吧。不过,可笑的还是我呀......全院的人不是都要用好奇、轻蔑和同情的视线,盯着我这个以残疾男子为夫的凄惨的妻子吗?人们一定会说'用不着硬撑着,哼,装出贞节的样子,可心里却求之不得'。难道不是这样吗?丈夫是废人,这决不是什么美谈哪!对别人来说,那种事情是不愉快的。我没出声,是因为讨厌当小丑。请不要以为是什么同意吧。"
伊津子的声音不大,但却像着了迷似的热烈有力。它刺入植的心窝,从脑袋里零零碎碎地穿透各个内脏。
植被一阵骤寒所袭击。他又恶心起来,流出了冷汗,吐出了胃液。
"你恨得想杀我?"
植痛苦地含着泪水,一面擦嘴一面说道。"是恨哪!"
伊津子说。奇怪的是,在伊津子的眼睛里也微微有些泪水。
大约是在说话的瞬间,身体被植侵犯的委屈,变得分外强烈了吧?
"我要是让煤气熏死,你会很高兴?"
"会很高兴吧。不过,我觉得得救了挺好。""你既然那么恨我......"
"生命,是宝贵的呀!不过,您要死,对您的恨也好像大大减少了。而且,想说的也说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您遭到了超出我预料的报复。""报复......"
植小声嘟嚷道。他的脸上浮现出苍白的阴影,这不只是由于衰弱。
"可以抽烟吗?"伊津子问。
"可以。"植答。
伊津子用女式打火机点燃了香烟。那是一个红色的、可爱的打火机。作为一个争强好胜的女性,这个用品似乎有些不相称。
"真冷啊!"
伊津子环顾着房间说道。"可以打开煤气炉。"
植紧紧盯住伊津子说道,不愿漏掉她的表情。伊津子睁大眼睛,呆呆地眺望着飘散在空中的烟雾,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植的话。她的脸上是一片十分空虚的表情。
在空虚的视线里,似乎浮现出丈夫躺在神户医院里犹如原木一般的身影。伊津子看了看手表。"让您难受了。我该走了。"
伊津子说着,用鞋子踩灭了香烟。
"我想求你帮帮忙。把桌子上水瓶里的水给检查一下吧。"
植说。
伊津子看了看水瓶,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检查水?下了毒吗?"
"不是毒,也许是安眠药。"
伊津子拿起水瓶,像植那样对着灯光观察。
"没有什么安眠药啊!无论是什么样的安眠药,都不能完全溶于水。如果加了安眠药,底下至少会有细粉沉淀的。"
植为什么要求她帮忙检查呢?伊津子没有进一步盘问下去。
她好像知道植的真意似的。
那时,植可能觉得,对着电灯目不转睛地观察水瓶的美貌女性,是完全陌生的女性。
伊津子很有可能杀我。植这种想法,不是从前几天夜里发生事情以后才有的。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伊津子是一个具有那种激烈气性的女人。
加纳伊津子的父亲原来是轴承公司的经理。战争期间最为显赫。伊津子在学生时代是"女王"。但是,公司被战火烧毁,战后重建缓慢,逐渐没落下去。伊津子选择药剂师,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意义;而是因为她们那个女子学校紧靠着女子药专,女子学校的学生进入女子药专的人很多。药专中途改成药大。在大学四年级时,伊津子结识了现在的丈夫加纳行雄。
加纳当时是大阪大学土木工程系的学生。两人是在网球场上认识的。
从药大毕业后,伊津子立即结了婚。加纳参加大木组,以土木技师的身份到处去进行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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