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妙子说的是真事的话,犯人还是伊津子吗?不知为什么,植总觉得自己身体里的力量似乎正在清失下去。
植瓤往妙子的肩膀,猛烈地摇晃起来。
"我跟安井是在舞厅认识的。我想开小菜馆,急需要钱。安井如果有200万块钱,我打算跟他一.块儿开店。您原谅我,救救我!"
妙子结尾的声音是嘶哑的。她脸色苍白,痛苦地捂着心脏,眼睛往上吊着,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植也感到有些不安了,因为恐怖和咖啡因有可能引起心脏麻痹。
"你别担心,我说加入氰酸钾是假的!"
妙子仿佛不相信似的,用往上吊的眼睛仰视着植的脸。
"真的吗,大夫?"
"是真的呀!心跳快,是因为喝了咖啡因。"
妙子的苍白脸色很快变红了,眼睛也恢复了生气。她叫了一声"哎呀",便仰卧在床上了。
"我以为自己真要死了。因为您一生气,也许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呀!"
植哑然,俯视着赤身裸体张开两腿躺在床上的妙子。白色的裸体被汗水浸得湿淋淋的,好像用水洗过的一样。妙子把两只胳膊伸到脖子下面,进行深呼吸,同时仰视着植。刚才的恐怖表情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妙子到底不是在植的手下结束生命的女人。
"为什么你以前没说过加纳君进过我的房间?""这以前在旅馆不是说了吗,我喜欢加纳大夫哇!我觉得她可怜,就保持沉默。不好的是您哪!"那天晚上,突然提起伊津子的事,是觉得奇怪;但妙子以妙子式的理由,一直将它藏在心里吧?如此看来,或许这个失掉父母,又被婶母当做外人的女人,在心里的某处,还存在着希望有人爱她的感情吧?她还是一个寂寞的孤独者吧?
"大夫,我该回去了。关门的时间就要到了。"妙子说着,站起身来。
"你明白吗?要想挤西泽的钱,就得威胁西泽!像安井那样只是在口头上大叫大嚷是不行的。如果像我刚才那样干的话,科长一定会拿出钱来的。"植说道,似乎是在劝诱妙子。妙子正在穿衣服,没有说什么。但她的眼睛里却闪着异样的光。好像是在回答植的话。
"科长的家在住吉公园。在公园等着他吧!既然我不当科长的伙伴,那么即便出一点事,那家伙也不会向警察控告的。对了对了,你偷我的两万块钱......"
植刚说到这里,妙子便用激动的声音把植的话拦住了。
"大夫,我把那个当断绝关系费啦!"
植顿时目瞪口呆。妙子连"再见"也没说,便从房间里跑出去了。
两人之间一场精彩的戏就此终结了。不言而喻,主角是妙子。
剩下植一个人时,他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完好无损的药包。这是前几天伊津子交给他的。在发红的室内灯光中,这白色的粉末也像伊津子本人一样.放射着诡秘的冰冷的光。
临近圣诞节,阿倍野医院骤然忙起来了。醉酒事故、打架受伤、殉情未遂等,这个阶段特有的患者蜂拥而来。住院患者则绞尽脑汁使病情恶化。如果年底被迫出院,那就会陷入难堪境地。
最忙的是外科。从白天起,因醉酒、打架而受伤的日工和住在釜崎小客店的失业者们,便被一个一个地抬了进来。他们一面为自己的伤痛而呻吟,一面不断地大喊大叫要把刺伤自己的对手干掉。一个侧腹被短刀刺伤,用沾满泥的手捂住露出来的黑肠子的汉子被抬进来时,嘴里还在用蚊子一般的声音向不在眼前的对手叫骂:"还敢干吗?浑蛋!浑蛋!"
面对这样的患者,秋永平日惺忪的眼睛变得生气勃勃,干净利落地予以处置。
秋永一面大声喊叫护士,大声呵斥患者,一面进行诊疗。在这种情况下,从他的身上看不见懒惰的醉鬼医生的影子。的确,他仅仅在这个瞬间活着。可是,当诊疗结束,在医院对面的酒馆喝酒时,他又变成了平日的醉鬼医生。
秋永无力地提着大皮包,身穿几年前做的厚大衣,敞开前襟,拖着一双旧鞋走路的姿态,再加上那头乱发,不愧为这一带的一个醉鬼。他的皮包里装着未曾打开过的医学书。
煤气中毒事件发生以后,植曾请秋永代值过一次班。三天后,将是植的第二次值班。除了秋永以外,植别无可求之人。因此,植最近时常和秋永一起喝酒。
"安井那家伙,这两三天没露面哪。"
秋永说道,大口喝着酒杯里的酒,似乎觉得很香甜。这是车站前的小酒店,离阿倍野医院约有300多米。老板娘曾在满洲、中国到处漂流谋生。现在雇用着四五个住在附近公寓里的卖淫妇。在植和秋永的身边,也有一个化妆得很刺眼的中年女人,正张开大嘴看着植。她曾到医院里来过两三次。看她那样子,似乎难以判断植是否是给她看过病的医院的医生。但是,植却清楚地记得这个女人的下身。他在医院外面碰见患者,也常常假装不认识。当然,有很多患者即使你和她打招呼,她也满不在乎。还有很多患者主动和你说话。但是,妇产科的医生在外面和患者滔滔不绝地说话,对这种表现植一直是轻蔑的。他认为,这样的人不过是假借医生的名义,来满足自己不洁的趣味而已。
这是植的纯洁性,是他的奇妙的洁癖;而这种纯洁性和洁癖,与他在异性关系上的不检点是截然对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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