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感到无法形容的难受。这并不是因为患者死了,而是因为西泽甚至以人的生命为工具,设法让自己屈服的卑鄙手段。他的感觉似乎已经将要达到执着的程度。
也许西泽明天就会来恐吓自己,说什么"你也杀死了患者,你不能跟我说大话啦"。这是很明显的。
不过,植不知道安井袭击西泽的事。植是通过妙子教唆安井的。安井那样的人是依据感情和本能行动的。这样考虑过来,植的教唆包含着非常危险的东西在内,归根到底也是超出常规的行为。
西泽和植的争执,似乎逐渐地加快了速度,朝着顶点冲去。
植一回到上六的公寓,面条店的老板就告诉他,阿倍野医院有人给他打过电话。
"是一位姓加纳的女人。"
植知道是伊津子的电话。伊津子给自己打电话,这还是第一次。植立即动手拨电话号码。
"听说你给我打过电话。"
"听说您今天做手术的事,想慰劳一下,就打了电话。"
伊津子说道。伊津子的声音好像有些甘美的味道。
"谢谢!我一直在自斟自饮。你今天晚上值班吗?"
植说着,看了看手表,是10点钟。"我现在到医院去,还可以吗?""啊啊,没关系。我也有话想说说。"
伊津子答道。她打电话大概就是为了这个吧。那天晚上,伊津子在外国人墓地曾经说过,关于自己走进植的房间的理由,到想说的时候就会说的。现在,伊津子是不是想说了呢?
植一敲药房的门,伊津子便用左手捂着脸,把门打开了。伊津子穿着平时的工作服。
"正在消闲解闷呢。"
伊津子说道。桌子上摆着小瓶的威士忌。狂风吹得药房的玻璃窗哐哐作响。房间里的电灯很暗,仍然是杀风景的样子。但是,其中却漂荡着微微的化妆品的香味。
植像散了架似的坐下,把水果罐头和点心放在了小桌上。
"嗬,不得了!"
伊津子瞪圆了眼睛。植还是第一次看见伊津子这种少女般的天真活泼的表情。这不是醉态。伊津子今晚似乎为某种微妙的异常分子所支配了。
植谈了手术的情况。伊津子是从斋贺那儿听说的。
"大夫,如果可能的话,您是不是最好离开阿倍野医院呢?"
"我考虑过。不过,没有地方去。不,更重要的是,我不愿意现在离开。差点儿被杀死,受到了卑鄙的迫害,我能就这么离开吗?"
"大夫,您再稍微小点儿声!"
植看看伊津子的脸色,醉意似乎又突然上来了。他难看地岔开两条腿,喘着气,同时咯吱咯吱地嚼起了买来的年糕片。
"畜生!西泽这家伙!"
本来打算在心里骂骂的,但却说出声来了。
"世上也有拿人的生命当工具的人哪!如果他是医学博士,那就实在可悲呀!我这个药剂师也见过不少博士;医生这个买卖,归根到底是根据特权意识成立的买卖呀!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们的顾客是生病的患者。世上再没有比这个更容易做的买卖了。对方从一开始就得说:救救我!"
伊津子说道。用词非常辛辣。这些话出自伊津子之口,使植颇为吃惊。不知为什么,植开口笑了。伊津子没有介意,又继续说下去。
"当然也有好多优秀的医生。不过,能不能要求那样的人有超过普通人的人性和浪漫气质呢?那样的博士应该无条件地尊敬。可是,在阿倍野医院没有那样的医生啊!"
"我也是医生啊!"
"您还年轻,还不成熟啊!不过,再过些年,能不能成为虽不成熟却值得尊敬的医生呢?"
"喂喂,我可没想成为什么受尊敬的医生啊!""我有点儿醉了吧?"
伊津子站起来,在水龙头那里洗了洗脸。植直愣愣地看着她。伊津子用手巾擦了擦脸。
"大夫,下面要说的是,我为什么要上您的房间里去。"
伊津子终究还是为了这个打电话的。她比平时的话多,又喝下大量威士忌,仿佛都是为了说这件事。
植不由得收回了腿,随即站起身来。
伊津子的话内容如下:
植用暴力袭击伊津子时,曾经说过:你要喊就喊吧!但伊津子没有喊出来。
伊津子曾对植说过没有喊叫的理由,是因为自己在医院里受到蔑视,是因为忍受不了被人认为自愿与植发生关系。不言而喻,这个说明没有错误。但是,伊津子还有一个想法没有告诉植。那就是对植这个在人前丢丑者的"怜悯"。不,还不是所谓"怜悯"那样从容不迫的东西。伊津子不能把植当做厚颜无耻的人。伊津子能做的只是进行无言地抵抗而已。
植恬不知耻地走后,伊津子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从那一天起,烦恼和痛苦便开始了。
植是一个勾引女人,被称为色鬼的人。他拥抱伊津子,归根结底不是和饮一杯酒同样吗?
伊津子没有能够喊叫出来。她憎恶潜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肮脏火焰。
执拗地向伊津子求婚的药剂师斋贺是大药店老板的次子,他到医院工作,似乎只是一种消遣。斋贺皮肤白皙,身材微胖,具有这种体质的男人常有的粘液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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