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走神。讲话者是布鲁克林的消防员,讲的故事生动有趣,但我就是无法集中注意力。他说他们消防队的队员都是海量,那些不酗酒的人都被调走了。“队长是个酒鬼,他希望周围都是酒鬼,”他解释道,“他常说:‘给我足够的酒鬼消防员,我就会扑灭所有火灾。’他说的没错。各位,我们什么事都敢做,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险都敢冒。因为我们都醉得不知死活了。”
真是一个该死的谜团。我一直控制自己的饮酒量,而且卓有成效。只是后来不灵了。
休息时,我往收费篮里放了一美元,然后到咖啡机那儿又倒了一杯咖啡。这一次我勉强自己吃了一块燕麦饼干。讨论开始时,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总是跟不上思路,但这似乎无关紧要。我尽可能仔细听,尽可能待在那儿不动。十点差一刻时,我起身溜出门,尽量不引人注意。我觉得所有人都在盯着我,我想让他们相信,我不是去喝酒,我必须见一个人,是去谈生意。
我后来才想到,我本可以待到聚会结束。圣保罗教堂离我的旅馆只有几分钟路程。钱斯会等我的。
也许我是想找个借口在轮到我发言之前离开。
十点时,我已到旅馆大厅。我看见他的车停了下来,我出门穿过人行道来到路边。我打开车门,坐进去,又砰地关上车门。
他看着我。
“那个工作机会还在吗?”
他点点头:“如果你接受的话。”
“我接受。”
他再次点点头,挂上档,将车驶离路边。
11
中央公园的环形车道一圈差不多有六英里。我们已沿逆时针方向转到了第四圈,卡迪拉克一路平稳前行。讲话的主要是钱斯。我拿出笔记本,时不时地记些东西。
开始时他谈论的是金。她的父母是芬兰移民,在威斯康星州西部的一个农场定居下来。离那儿最近的城市是奥克莱尔。金原名姬拉,从小就得挤牛奶,给菜园除草。九岁时,他哥哥开始对她性骚扰,每晚进她的房间动手动脚。
“只是有时她讲到这个故事时,哥哥变成了舅舅,还有一次变成了爸爸,所以这一切可能只是她编出来的。或者确有其事,她变来变去只是为了使它变得不再真实。”
中学三年级时,她同一个中年房地产经纪人发生了关系。他对她说他要离开妻子,跟她在一起。她收拾行李跟他去了芝加哥,在帕尔默酒店住了三天,三餐都让客房服务部送进房间享用。第二天那个房地产经纪人喝醉后涕泪横流,不停地对她说他毁了她的生活。第三天他精神很好,但次日早晨她醒来时,发现他不见了。有一张纸条解释说他回到了妻子身边,还多付了四天房费,并说他永远忘不了金。纸条旁放了一个旅馆专用信封,里面有六百美元。
她住满了一周,在芝加哥观光,和几个男人睡了觉。其中两个主动给她钱,她本想让其他几个也付钱,可说不出口。她想过要回农场。然而,就在帕尔默酒店住的最后一晚,她认识了那里的一个客人,是尼日利亚派去参加某个商业会议的代表。
“那断了她的后路,”钱斯说,“跟黑人睡觉就表示她不能再回农场了。第二天一早,她就乘公交车到了纽约。”
直到他把她从达菲手里买过来,安置在公寓里,她的生活才有了转机。她的容貌举止都适合室内接客,因为她一直不习惯在街上拉客。
“她很懒。”他想了一会儿,说,“妓女都懒。”
有六个女人为他工作。现在,金死了,还有五个。他概括性地谈了一会儿她们,然后切入正题,把她们的名字、地址、电话和个人资料告诉我。我记了很多笔记。我们在公园绕完第四圈,他向右一拐,从西七十二道街出去,经过两个街区,停在路边。
“马上回来,”他说。
《八百万种死法》 第三部分
与世隔绝把世界关闭(4)
我待在那儿没动,他到街角电话亭打了一个电话。引擎还在空转。我看看才做的笔记,想从记录的零散信息中归纳出一个模式来。
钱斯回到车里,看着后视镜,利落但违法地掉了一个头。“给我的电话联络站打电话,”他说,“保持联络。”
“你应该装一个车载电话。”
“太麻烦了。”
他开到市中心后向东行驶,在一栋白砖公寓前的消防栓旁停下,这儿是十七道街,介于第二大道和第三大道之间。“该收钱了,”他对我说。他再次让引擎空转,但这次过了十五分钟他才出现,愉快地大步走过穿制服的门房,敏捷地坐到方向盘后。
“唐娜住这儿,”他说,“我跟你提到过唐娜。”
“那个诗人。”
“她兴奋极了。旧金山一家杂志社要刊登她写的两首诗。她可以免费拿到六本刊出她诗的那期杂志。那就是她的稿酬——只有杂志。”
红灯亮了,他踩了煞车,左右看看,然后闯了过去。
“有几次,”他说,“刊登她诗作的杂志社付钱给她。有一回她拿到二十五美元,那是她拿到的最高稿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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