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但我能站起来。”
“我来背你吧。”灰色巨兽、卢佩斯库小姐说。
她用夜魇那吱吱叫的语言说了句什么,走过来搀扶着伯蒂,伯蒂用双手抱着卢佩斯库小姐的脖子,站起身来。
“抓住我的毛,”她说,“抓紧。现在,在我们离开之前,说……”她发出很高的吱吱叫的声音。
“这是什么意思?”
“谢谢,或者再见。两种意思都有。”
伯蒂也尽力吱吱叫,逗得夜魇格格直笑。随后,夜魇也发出类似的声音,伸展着巨大的翅膀,奔进沙漠的风中,扇动着翅膀。
风吹着翅膀,把夜魇抬升到高处,就像一只开始飞翔的风筝。
“好了,”卢佩斯库小姐说,“抓紧。”说完,她跑了起来。
“我们去坟墓之墙吗?”
“到食尸鬼之门去?不,那是食尸鬼的地方。我是上帝之犬。我走自己的路,出入于地狱之间。”伯蒂觉得她跑得更快了。
那个巨大的月亮和那小一些的蓝绿色月亮升起来了,后来又升起一个红宝石般的月亮。月光下,灰兽大步慢跑在满是白骨的沙漠上。从沙漠的岩石中汨汨流出一条小溪,流到一个小池中.很快就消失了。这条小溪旁边建着一个像巨型蜂窝般的陶土建筑,她在这破烂的建筑旁停下来。灰兽低头喝水,伯蒂则用手舀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这里是边界。”灰兽——也就是卢佩斯库小姐——说。伯蒂抬起头看了看,三个月亮都不见了。现在他看见了银河,用全然不同于以前的眼光看着它。银河犹如一匹闪亮的裹尸布,横跨在天穹。天空中群星闪烁。
“它们真漂亮。”伯蒂说。
“我们回家后,”卢佩斯库小姐说,“我就教你这些星星和星座的名字。”
“我喜欢。”伯蒂说。
伯蒂再次爬上她灰色的巨背,把脸埋在她的毛里,紧紧抓住她。灰兽和他,像一个成年女人背着一个六岁的孩子。
片刻之后,他们已经穿过坟场,来到了欧文斯家的墓前。
“他的脚踝受伤了。”卢佩斯库小姐说。
“可怜的小宝贝。”欧文斯夫人从她那里接过孩子,把伯蒂抱在她那若有若无却结实有力的手中。“我不能说我不担心,我担心死了。但他现在回来了,这是最重要的。”
然后,伯蒂脑袋枕着自己的枕头,温柔的黑暗包围着他。他待在泥土下面一个舒服的地方,非常安逸。
伯蒂的脚踝肿得发紫。特里富西斯医生(1870~1936,愿他在复活之日获得荣耀)检查了伤处,宣布说只是扭伤。卢佩斯库小姐到药店去了一趟,带回了脚踝绷带。从男爵乔赛亚·沃辛顿下葬时带着他的乌木拐杖,现在他坚持要把拐杖借给伯蒂,后者撑着拐杖,假装自己有一百岁了,玩得不亦乐乎。
伯蒂一瘸一拐地上了山,在一块石头下面发现了一张折叠看的纸。
上帝之犬
他看着。这几个字是用紫色墨水写的,是这张清单上的第一项。
那些被人们称为狼人的人自称上帝之犬。他们说自己的变形是造物主的礼物,他们以自己的坚忍不拔作为回报。他们将对作恶者紧追不舍,哪怕是到地狱的门口。
伯蒂点点头。
不仅仅是作恶者,他想。
他看了看清单的其余部分,尽力记住,然后走到教堂那里。
卢佩斯库小姐正等着他呢,带着从山脚的炸鱼加炸薯条小店买来的一小块肉馅饼和一大袋薯条,以及一堆紫色墨水写的清单。
他们一起吃了薯条。有一两次,卢佩斯厍小姐甚至笑了。
月底的时候,赛拉斯回来了。他左手拿着黑包,右手僵硬,但他仍是那个赛拉斯。伯蒂见到他很高兴,当赛拉斯给了他一件礼物——三藩市的金门大桥模型——的时候,他就更加高兴了。
几乎已是半夜,但天还没有全黑。他们三人坐在山顶,城市的灯光在他们的脚下闪烁。
“我相信,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一切都很好。”赛拉斯说。
“我学了很多东西。”伯蒂说。他指着夜空,“那是猎户星座,那里,有三颗星,是他的腰带。那是金牛座。”
“很好。”赛拉斯说。
“你呢?”伯蒂问,“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学到了什么没有?”
“哦,是的。”赛拉斯说,但是他不愿细说。
“我也是。”卢佩斯库小姐说,态度还是那么古板。
“好。”赛拉斯说。橡树上,一只猫头鹰叫了一声。“你知道,我不在这里的时候,听到了一些谣言。”赛拉斯说,“几周前你们都跑远了,我无法确定你们的行踪。一般而言,我建议你们要谨慎。好在食尸鬼跟某些生物不同,他们的记性不好。”
伯蒂说:“没事。卢佩斯库小姐照顾我,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危险。”
卢佩斯库小姐看着伯蒂,她的眼睛闪闪发亮,接着又望着赛拉斯。
“他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学习。”她说,“也许明年仲夏时节,我会再回来教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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