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某样东西,是为我的朋友找的。”男孩说,“我想你也许会买我的东西。”
“我不从孩子手里买东西。”阿巴纳泽·博尔杰面无表情地说。
伯蒂从口袋里掏出手,把胸针放到脏乎乎的柜台上。
阿巴纳泽·博尔杰往下一瞥,然后立刻仔细打量起来。他从柜台上拿了一只接目镜,摘下眼镜,把接目镜按到眼睛上。他打开柜台上的一盏小灯,用接目镜仔细看着胸针。
“是菊石①。”这话不是对男孩说的,是他自言自语。他取下接目镜,又戴上眼镜,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那个孩子。
【① 菊石:据说能治好蛇咬伤的一种石头。】
“你从哪里搞到这个的?”阿巴纳泽·博尔杰问。
伯蒂说:“你想不想买?”
“你偷的。你从博物馆或者其他什么地方顺手牵羊搞到手的,是不是?”
“不是,”伯蒂面无表情地说,“你买还是不买?我要去找其他买主了。”
此时的阿巴纳泽·博尔杰变了,突然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他笑了。“对不起,”他说,“只是因为这种东西我见得不多。在这样的小店里见得不多。除了博物馆,其他地方就看不到了。但我肯定很喜欢。我说,我们为什么不坐下来喝点茶、吃点饼干呢?我屋里有一盒巧克力饼干——然后再决定这东西值多少钱,嗯?”
看到这个人对他的态度终于好起来了,伯蒂松了一口气。“我要足够的钱买墓碑,”他说,“给我的一个朋友。嗯,其实不算真正的朋友,只是熟人而已。我想,她帮我把腿治好了。”
阿巴纳泽·博尔杰对这个孩子的啰里啰唆没有太在意,只是领着他进到柜台后面,打开了储藏室的门。这是一个没有窗户的狭小空间,里面的每一小块地方都堆着高高的、摇摇欲坠的纸板箱。箱子里装蓿杂七杂八的东西;角落还放着一个巨大而陈旧的保险箱。有一个箱子里装的是手提琴、动物标本、没有坐垫的椅子、书本和印刷品。
门边有一张小桌子,阿巴纳泽·博尔杰拉过唯一的一把椅子坐下,让伯蒂站着。
阿巴纳泽在一只抽屉里翻找着什么——伯蒂看见抽屉里面有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最后拿出一盒几乎快吃完的巧克力饼干,递给那个孩子。
他打开桌上的灯,又继续看着胸针,看着胸针上桶红色的石头,仔细研究了包着石头的黑色金属,强压住看到蛇头样东西后的些微颤抖。
“这东西旧了。”他说,“它——”无价之宝,他想,“——很可能真的值不了几个钱,但也说不准。”
伯蒂的脸拉了下来。
阿巴纳泽·博尔杰竭力装出有把握的样子。“我只想知道这东西是不是偷的,然后才能给钱。你是从妈妈的梳妆台里拿的,还是从博物馆偷的?说吧,我不会让你惹麻烦的。我只是想知道一下。”
伯蒂摇摇头。他正大口大口地吃着饼干。
“那你从哪儿弄来的?”
伯蒂什么也不说。
阿巴纳泽·博尔杰心里着实不想放下那枚胸针,但他还是把胸针推到那孩子面前。
“如果你不说,”他说,“你还是拿走吧。毕竟,我们应该彼此信任才是。很乐意有机会和你做笔交易,但遗憾的是,交易进行不下去了。”
伯蒂急了。他说:“我在一个旧墓室里找到的,但我不能说在哪里。”他停下来不说了,
因为此时阿巴纳泽·博尔杰脸上的友善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赤裸裸的贪婪和兴奋。“这样的东西那里还有很多?”
伯蒂说:“如果你不想买,我就找别人去。谢谢你的饼干。”
阿巴纳泽·博尔杰说:“你有急事,是吗?妈妈和爸爸在等你,是不是?”
男孩摇摇头,后来转念一想,他应该点头才对啊。
“没有人等你。好。”阿巴纳泽·博尔杰抓住胸针,“好了,现在你告诉我,到底在哪里找到这个的,嗯?”
“我记不得了。”伯蒂说。
“现在说太迟了。”阿巴纳泽·博尔杰说,“你还要再考虑考虑?好,想好了之后,我们谈谈。你会告诉我的。”
他站起来,走出储藏室,关上门,又锁了起来。用的是一把金属的大钥匙。
他张开手,看着那枚胸针,贪婪地笑了。
小店门上的铃铛传来叮的一声,他知道有人进来了。他带着负疚感抬起头,却没看到什么人。
门微微有些开着,博尔杰推上门,以防万一,他把窗户上的标志牌翻了过来,现在是“停止营业”。他又推上门闩,今天他不希望有任何闲人来打扰。
现在是秋天,外面的灿烂阳光已经变得灰蒙蒙的了。雨打在小店邋遢的窗户上,传来轻微的啪啪声。
阿巴纳泽·博尔杰拿起柜台上的电话,用几乎不怎么颤抖的手指按着号码。
“汤姆,有好东西。”他说,“尽快过来。”
听到门被锁上的声音,伯蒂意识到自己被困住了。他用力拉门,但门很结实。他觉得自己很愚蠢,愚蠢到被诱骗到这个房间里,愚蠢到没有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远离这个苦着脸的人。他违反了坟场所有的规则,一切都不顺利。赛拉斯会说什么?欧文斯夫妇呢?他觉得自己开始恐慌起来,他拼命把这种感觉压了下去。一切都会好的。他知道这一点。当然,他现在得出去……
52书库推荐浏览: [英]尼尔·盖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