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狼连连摇头,也不管人家看不看得见。
那人又道:“你这法子也不新鲜,我也想到过,挖洞掏墙,甚至钻木取火烧了这鬼庙,或者别的什么主意,我都想得一串一串的,没一个奏效的。你就别耗费自己力气了,我也图个耳根清静。”
萧狼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一只手摸了上来,从萧狼的小腹一直摸到胸膛,又摸到他的脸上。这手却不像早些时候那只冰凉的人手,是有些温度的。那只手摸到了萧狼的脸,却并不着急解开萧狼的绳索,只顾在他脸上摸索端详起来,显然正在辨认他的面部。萧狼不由大急:“呜呜呜!”
那人怪笑道:“急什么?嘿嘿,不过但凡刚来的时候,谁都是这么急。你也不例外嘛。嗯……不错,挺壮实的,你有一百四十斤重么?那可是不少肉,够吃好多天了。”
萧狼吓了一跳,这,难道是个吃人的妖怪?他猛地收起小腹,绑上的双足往那人的方向蹬去,却只是蹬了个空。那人的声音出现在另一个方向:“你这人一点个性都没有,这样的老招数,是个人都会用。我遇上的十个里面倒有七八个,是这么个踢法,指望能把我踢倒。你看,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萧狼大急,“呜呜”乱叫起来。忽然,嘴里一空,塞在嘴里的东西被那人取走了。萧狼颤声道:“你……你是谁?”
那人道:“我是谁,又有什么好相干的?这里谁都见不到谁,又何必多问?”
萧狼道:“你说你刚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你也是被困在这里的?”
那人道:“不错,可以这么说。我确实也算是被困在这里的。”
萧狼道:“你来这里多长时间了?”
那人道:“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到底长不长、短不短,具体多长多短,你却是问错了人。”
萧狼道:“你什么意思?”
那人道:“废话!这里永远见不了天日,又没参照,你怎么知道过了多少日子?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慢慢你就明白了。”
萧狼大急:“什么叫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那人叹道:“年轻人,刚来的时候着急也很正常,慢慢就好了。我问你,你知不知道,一泡尿洒在这又阴又潮没风没阳光的鬼地方,多久才会完全干掉?”
萧狼莫名其妙:“我干嘛要知道这个?”
那人叹道:“这可是顶顶重要的东西,在这永远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这是唯一辨别出时间的方法。我跟你说得投机,告诉你也不妨——至少要整整十三天!”
萧狼迟疑道:“干嘛告诉我这个?”
那人道:“这是在这黑暗时间生存下去的几个重要的技能之一。在这里权当自己眼睛全瞎,既来之则安之,以往那个光明的世界就此跟你完全没有关系,你就当自己重新投胎投成了瞎子,也就是了。你这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好心好意告诉你,你倒还不领情的模样。”
萧狼怒道:“领姥姥情!你他妈才是瞎子。一泡尿挥发的时间,如何能够准确?”
那人道:“说得也是。一泡尿有长有短,有多有少,具体的日子也不大准确。不过如果范围扩展到年,那倒还勉强算得出来。”
萧狼道:“那你来这里多久了?”
那人道:“总有二十多年吧,我正想找个外面的人,修正一下这个尿日历的误差。我进来的时候,是一九八四年十二月,今年是哪年了?有没有到二零一四年?”
萧狼倒抽一口冷气:“今年是二零零九年……你……你是一九八四年进来的?你……你在这里耽搁了二十五年?”
那人哈哈一笑:“原来才只有二十五年!我还以为有三十年了!看来尿的挥发速度比我想象中要快。哈哈!”
萧狼目瞪口呆,半晌,猛然醒悟过来:“那你来这里吃什么?喝什么?”
那人道:“老鼠蛆虫,蜈蚣蜘蛛,逮着什么吃什么。不要讲究太多,能活着已经不错了。二十五年,嗯,二十五年……”那人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计算什么。好一阵,方才又道:“二十五年来,我一共遇到过六十六个潜进来的贼,跟你一样,无一不是想打刹如意鬼主意的——别想抵赖,我一摸你手关节和肌肉就知道你是干什么营生的。”
“我没抵赖,”萧狼道,“这地方关了多少人?”
“一共关了多少人,那就说不好了,”那人道,“前天我摸着墙上的刻字,还摸到一位一九五八年进来的前辈,临终把遗书刻在墙上。”
萧狼失声叫道:“一九五八年?”
那人道:“这有什么了不起?大清康熙三十三年的我也摸到过,不过是繁体字,不大好辨认。”
萧狼道:“大清康熙三十三年?”
那人道:“最早一处现在我摸到的,是大明万历二十五年的老祖宗,也是想找刹如意,结果钻进来就再也出不去了。其他的前辈都是在这位前辈之后进来的,看起来,这座庙大约就是万历年间建成的了。不过也许还有更久远的字迹,还没能被我找到。不管怎样,有一天我要死了,也会找面空白墙壁刻上生平,以待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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