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鲁格尔手枪放在桌子上,用手掌拍了拍:“这个,”他说,“而且,我还可能叫你说得有点补偿。”
“这倒是个主意,别让手枪掺和进来。金币的声音我总是听得很清楚。你准备叫几块金币敲出声来?”
“为了什么?”
“你要我做什么啊?”
他砰地把桌子一拍:“你听着,当兵的。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就问我另外一个。这样咱们俩人永远也谈不拢。我要知道盖格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打听这件事有我自己的理由。我不喜欢他干的那个买卖,我也没有保护他。我只是凑巧把这所房子给了他。我对这件事现在也不怎么喜欢了。我相信不论你知道的是什么,别人也正在研究。而且一大群警察的大皮鞋马上就要在这个地方吱吱地响起来了。你不会有什么货色的。我猜想,你自己也需要一个靠山。所以你还是快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
他猜得很妙,但是我不想叫他知道。我点着一根纸烟,把火柴吹灭,对着图腾杆的玻璃眼睛挥了一下。
“你说得对。”我说,“如果盖格真的出了事,我就只能把我知道的给警察倒出来。所以这件事是官方的事,我是没有货可以卖给私人的。如果你允许的话,我就告退了。”
他的脸色变得白惨惨的,样子一时变得又卑鄙又凶狠。他的手向放着枪的地方动了一下。
我用很随便的语气加了一句:“顺便问一句,马尔斯太太最近身体好吗?”
我想我这个玩笑也许开得过火了。他的手哆哆嗦嗦地一下子把手枪拿起来。他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滚吧。”他轻声说,“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你爱做什么就,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只有一点,当兵的,我给你进一忠言:别把我掺和进去!不然的话,你可真得希望老娘没把你养到人世间来了。”
“没养到人世来我就养到阴间去!”我说,“听说最近那边儿还有个朋友找你来了呢。”
他一动不动地俯在桌子上,眼睛瞪得圆圆的。我走到门前,打开门,回头望了他一眼。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我,但是他的灰色的、瘦削的身体却没有移动,他的眼睛里闪着仇恨的光芒。
我走出房子,穿过树障,走到上面坡路我停车的地方。我上了汽车,把汽车掉过头,开过山顶。没有人向我开枪。开过几个街区以后,我开进一条岔路,把马达熄掉,坐了几分钟。也没有人尾随我。我把车开回好莱坞。
第十四章
我把车停在兰达尔广场那幢公寓大楼门前的时候,正好是差十分五点。有几扇窗户里已经开了电灯,收音机在暮色里大声喧闹。我乘自动电梯到了四搂,穿过一间铺着绿色地毯、镶着象牙色护墙板的过厅。一扇通到太平梯的门挂着门帘,但是没有关上,凉风从门外边一阵阵吹进过厅里来。
405号房门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象牙按钮。我按了一下,等了似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门一点声音也没有地开了一条缝,只有一英尺宽。这不是一种正大光明的开门的方法。开门的人是一个长腿、长腰、宽肩膀的男人,一对深棕色的眼睛生在一张毫无表情的黝黑的脸上。他早就学会不叫自己的脸表现出任何感情了。这个人的头发像是硬鬃毛,生得非常靠后,露出前面黝黑的脑门。冷不丁一看,这里面倒也可能储存着一点儿脑子。他用阴沉的目光冷冷地把我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又细又长的黝黑的手指始终摸着门沿。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我开口问:“盖格?”
看不出他听了这两个字脸上有什么表情。他从门后取出一根纸烟,叼在嘴里,吸了一小口。烟雾懒洋洋地、傲慢不逊地喷到我的脸上。从烟雾后面传来一个不慌不忙的声音,毫无语调起伏,就像费罗纸牌【注】发牌人在说话一样。
【注】一种赌博,以能猜中一摞牌最上一张的点子赌胜负。
“你说什么?”
“盖格。阿瑟·奎恩·盖格。那些书的主人。”
长腿汉子不慌不忙地思索了一会儿。他低下眼皮看了看手中的纸烟。另外一只手,一直攥着门沿的那只手,落到门后边我看不到的地方。从他的肩膀看,这只手好像在门后做什么动作似的。
“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他说,“这个人住在这一带吗?”
我笑了笑。他不喜欢我这样笑。他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
我说:“你是乔·布罗迪吧?”
黝黑的面孔绷紧了:“是又怎样?想弄几个钱,伙计,还是来开开心?”
“这么一说,你是乔·布罗迪了。”我说,“你不认识一个叫盖格的人。这可有点儿滑稽。”
“是吗?也许你的幽默感同别人不一样,认为这件事滑稽。我看你还是把你的幽默感拿到别的地方去,向别人去施展吧。”
我往门上一靠,含含糊糊地对他笑了一下:“你有不少书,乔。我有一张那些冤大头的名单。咱们该好好谈一下。”
他的眼睛一直盯住我的脸。他身后的屋子里发出一个轻微的响声,好像一个挂帘子的金属圈在金属棍上轻轻磕碰了一下。他斜着眼睛往里瞥了一眼。他把门开大了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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