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克莱采奏鸣曲》是托尔斯泰最奇特的作品之一,发表于1891年,小说讲述“我”在一个火车上亲耳听了一个贵族讲他杀妻的前因后果,揭露了在贵族资产阶级社会中男女正常关系尤其是爱情婚姻的异化,道德的堕落所带来的人生悲剧。而本书中所引用的台词参考了孙笛的译作。]
我知道春也看过那本小说,他的表情逐渐柔和,似乎也回忆起书中的内容:“那么,我们为何一定要存在呢?”他同样引用了书中的台词,我们仿佛表演起了舞台剧,这滑稽的场景逗得两人同时哈哈大笑。笑过之后,那句“我们为何一定要存在呢?”却依旧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大哥,你最近去看过爸爸吗?”坐在驾驶席上的春问我。
“工作比较忙……”这不是真的,虽然工作的确很忙,既有假借工作之名的私活,也有为了复仇、一洗长年怨恨所做的准备工作。但不管怎么说,如果我真的想要去探望父亲,却还是抽得出空的。
“是强敌啊。”
“什么?”我反问。
“癌。”春一边说一边打着方向盘。
两年前,在父亲的胃里查出癌细胞,并进行了手术。比起惊恐不安地度日,父亲当机立断地选择了手术,然后很快就出院了。但最近,在他的体内却再度查出了癌细胞,因此再度入院准备做手术,现在正是为期两周的术前观察。说实话,我很悲观。
“爸爸很坚强的。”我试着说。
“但对手也很强劲。”
他说得没错。瘟症是令人深恶痛疾的强敌。它们有时候会佯装全灭撤退,却在潜伏一段时间之后再度突击。这样的手段实在是令人讨厌透了。随着它们对战术的精进,所采取的攻击手段也愈发具有伤害性,这让人不得不认定,它们一心要与人类决一高下。
车子正沿着双车道的县道往北前进。
“你听说过细胞分裂吗?”
“大致听过。”春对这突然跳跃的话题并不惊讶。
“其实细胞的分裂也是有寿命的。在染色体的两端有一种叫端粒的东西,正是由它们来决定细胞分裂的寿命。”
“端粒?”
“用来重复TTAGGG的部分。”
“TTAGGG?”春不解,笑着问,“大哥你是在念咒语吗?”
“这话题的确是有点无聊……”我回答得很含糊,未料春却催促我:“不,我想听下去。”
他将车开入转弯车道,停在十字路口的正中以等待对面车流开过。
“DNA序列存在于细胞之中,你就当成是用来合成蛋白质的设计图就好。它由腺嘌呤、胸腺嘧啶、鸟嘌呤以及胞嘧啶四种碱基组成[注],取其英文第一个字母便是A、T、G、C。遗传因子便是由这四个字母排列组合而成。”
[注:腺嘌呤——Adenine,胸腺嘧啶——Thymine,鸟嘌呤——Guanine,胞嘧啶——Cytosine。]
“才四个字……”
“是的,才四个字。你有听说过DNA是一种双螺旋分子吧?”
“好像有看过类似的图片。像螺旋型楼梯合二为一的东西。而且两个螺旋楼梯之间还有好几根东西连着,有点像梯子一样。”
“你很了解嘛。就像刚才说的,那个螺旋楼梯就是以A啦C啦之类的组成,还有一个螺旋楼梯也同样写着这些字母。而且,如果一头的字母是A,那么另一头就是T,而你所说的梯子,就是用来连接这两个字母的。G和C相连。组合只有A与T、G与C两种。”
“绝对?”春问。
“绝对。”我点头,“只要是正确的遗传因子序列图,就一定是这样。”
“G与C、A与T的组合……”春的声音很低,听上去却很认真。
“所以只要知道一个螺旋楼梯的内容,就可以推断出另一个的组成。比如,一头的螺旋楼梯的序列是GATC的话,那么相对的另一头就会是CTAG,这是有规律的。”
“那这些A啦G啦像暗号一样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每三个字母会形成一组密码子,他们在必要的情况下会合成对应的氨基酸。”我不太擅长跟人讨论这些属于自己熟知范围内的知识,那样似乎显得自己在卖弄,因此态度也变得很冷淡,“也就是说,它们是合成氨基酸、也可以说是蛋白质的基因。不过,也有一部分密码子的作用并非如此。”
“还有不能合成蛋白质的密码子?”
“有那么一部分被认作是无用的,但严格来说却并非如此。只不过目前还未搞清楚它们的作用而已。也有一部分的机能已经被弄清楚了。也不知道是否是真的,似乎有些是用来记录染色体折叠方式的、还有些是用来发出合成蛋白质指令的。总之,除了遗传因子以外的部分,也并非是无用的垃圾。”
“原来如此。”春点头道,“那就不该把这些叫做垃圾DNA嘛,一说成垃圾别人真的会误解为是垃圾。”
我感到很迷惑:“你连垃圾DNA都知道?”
我怔怔地凝视着春的侧脸,严格来说,这是指遗传基因以外的部分,但是也有人因认为那些是垃圾,而把它叫成垃圾DNA。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伊坂幸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