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浑身是汗,热得就像被火烤着。小型双人床一侧,则慢慢地向着冰冷而虚无的黑暗里延伸。
不知道是具有攻击性的悲情,还是百无聊赖的虚无感,重锤般敲打着枕头。俺把身子移向乱七八糟的凉健胜的床边,结果,不但没能压住那种独身一人的空虚,反而使空虚充满了整个房间。空虚的细胞如阵阵细雨降下来,落在俺身上……俺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泪水不住地涌了出来……最近,俺几乎每天晚上都是这样度过的。
天快亮的时候,俺从浅睡中醒来,没好气地把身子摔在床一侧冰凉的床单上。空虚的细胞降下来。俺不想就这么被空虚的细雨浇着,咬着牙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小声哭了。
这时,电话铃响了,俺好像遇到了救星似的拿起了电话。
“我是河原崎!”带着紧张感的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马上过来!抢劫杀人犯!”
俺身上立刻变得冰凉:“怎么?又来了?”
“不是那个意思。过来以后再详细跟你说。”
“去哪儿啊?”
俺还问了石冈那天晚上抢劫便利店时,喊了一声“当心后边”的那个男人的事。石冈说他根本不认识那个男人,他的同伙只有荻原英二一个人。当时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店里还有别的顾客,不过他确实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当心后边”。正因为他听见了喊声,才躲过了小高砸向他的墩布……跑出店门以后,也没有感觉到有人追他们。
审问完石冈以后,把他转到了警察医院。
润平对破案有功,警察署决定给他发奖状,可是,发奖状那天,他没来领取。俺一开始就知道他不会来,所以没有感到惊奇。署长觉得润平看不起他,很生气。河原崎呢,比署长还生气,愤愤地嚷嚷着:“这小子,总是这么固执己见,早晚会吃亏的!怎么连起码的礼貌都不懂呢!”
俺把奖状替润平保管了起来。虽然河原崎叫俺马上送去,但俺还是把它放在更衣室的柜子最里边的角落里了。俺知道,润平根本不想要什么奖状,而且,现在去见他,俺心里也觉得有点儿别扭。
据说警车和救护车赶到的时候,润平正蹲在石冈身旁看着他呢。他对警察说出了河原崎的名字,没有提到俺。
结果河原崎跟润平见了面。他对河原崎说,他想起了抢劫犯脖子上有一个黑痣,看见石冈脖子上的黑痣以后就追了上去。最后,他还请河原崎转告俺一句话。
“朝山风希给我看过的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就是喊了一声当心后边的那个奇怪的男人。另外,他问‘就这一个啦?’问的是郊游用的塑料布。”
俺去见润平的时候,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俺呢?后来,俺从音乐爱好者协会事务所的芦田那里了解到,润平曾被几个坏小子弄伤了手,又被告知不要上台演出了。在那种情况下,他的心情可能会比较抑郁,但这不能成为他故意不回答俺的问题的全部理由。
现在的问题是,润平自己解释得清楚自己是怎样一种心情吗?
俺不也是解释不清楚自己是怎样一种心情吗?
润平抓住了罪犯,俺想向他表示敬意,想当面表扬表扬他。另外,他请河原崎转告了那个男人的情况,俺也应该跟他见一面,即便不能满脸笑容地对他说声谢谢,至少也得告诉他河原崎把话带到了吧。
但是,俺无法大大方方地去做。说俺孩子气也罢,反正俺很介意他见了警察不说俺的名字而说河原崎的名字,也介意他在演唱会的后台对俺的态度。也许是他的顽固传染给了俺,俺也不知不觉地变得顽固起来了。
俺总觉得润平这个人跟俺有共通之处,互相之间的理解甚至可以达到只需意会不用言传的程度,然而这种理解却不会使任何一方获得拯救。
俺一边整理石冈的供词,调查他是不是有前科,一边集中精力寻找木崎京子,对润平采取了回避的态度。
但是,俺通过给润平打工的便利店的店长打电话,了解到润平还在那家店打工。又通过跟音乐爱好者协会事务所的芦田联系,了解到了更多的情况。用芦田的话来说,那天润平“发作似的”冲上舞台,强行推开正在台上演出的人,疯狂地来了一大段无伴奏演唱。观众被他的演唱迷住了,都想听他继续唱下去,可他却走下舞台,推开观众,径直走了。这种反常的行动引起了观众的不满,同时也使观众提出了要听润平的个人演唱会的要求。音乐爱好者协会事务所决定,一个月以后,为润平举办一次个人演唱会。
俺一边回避跟润平见面,一边又四处打听他的消息,连自己都觉得滑稽。
可是,关于木崎京子的信息一点儿也得不到。她失踪已经一个多礼拜了。按照以往受害者的规律,失踪一个月以上就会出现悲惨的结局。如果京子也跟那些女性一样被绑架了,很难说也等到一个月以上才有悲剧的发生。就像一个记时用的沙漏,由于外力使沙子漏得更快的情况是有的,而沙子停止往下漏或漏得速度慢下来的情况则是没有的……沙子漏完,也许是明天早上的事……
“没戏!找不到一点儿线索!”
木崎京子失踪后第十天深夜,赤松来到俺住的公寓,向俺报告破案的进展情况。赤松表情灰暗,在俺看来不光是由于破案工作没有进展,因为俺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类似悲苦的同情,一种包含着愤怒的慈爱。俺对他的突然造访感到奇怪,但还是请他进屋,俩人夹着玻璃茶几坐了下来。
52书库推荐浏览: 天童荒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