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接力棒似的东西闪着寒光,深深地捅进了男人的胸膛。
这时候,俺大脑里残存的那一小部分意识告诉俺,俺抓着的是一把尖刀的刀把,这把尖刀应该是男人被俺打下楼梯的时候掉在地上的。
右手好像被热水冲洗着。男人胸部涌出来的红色液体顺着俺的手腕流下来,流到胳膊上,又顺着胳膊流到了身上。男人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大砍刀掉在了铺着塑料布的地板上。
俺想松开刀把,但不知是因为神经麻痹了,还是因为肌肉僵硬了,就是松不开,左臂也由于受了伤抬不起来。
男人瘫倒下来。因为俺仍然紧紧地抓着刀把,跟男人连在一起,他面向俺跪在了地板上。他呆呆地看着俺,本来还算端正的脸扭曲了,鼻子歪得不成样子,脸上又青又肿。尽管如此,看上去却像一个满脸稚气的少年。他剧烈地喘息着,急速的心跳通过刀把传到俺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俺的呼吸和心跳的节奏跟他完全一致起来。
他的表情突然明朗起来,好像一个年幼的少年发现了某种秘密。他面对面地跪在俺面前,好像在聆听着什么。他突然莞尔一笑,问道:
“你感觉到了吗?”
俺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也感觉到俺的呼吸和心跳的节奏跟他一样了。
“你感觉到了吧?……感觉到了,是不是?”他又问了一遍。
俺瞪着他的眼睛,坚定地说:“没有!”说完,俺慢慢地摇了摇头——真的,俺真的摇了摇头,没有点头。
男人的笑容僵住了。
突然,俺紧紧抓住刀把的右手好像被解放了,俺轻轻松开了手指。
男人盯着俺那只涂满了红色液体的手,在俺把手缩回来的时候,突然伸出手来想抓住它,似乎是希望俺永远跟他连在一起……
但是,由于他的血涂满了俺的手,太光滑了,他没能抓住,仰面朝天倒了下去。倒下之前,他的眼球转动着,好像在搜寻什么,转了几下停留在一点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的目光停在了那个穿女装、戴女式齐肩假发的架衣服用的模特儿上。他使劲儿盯着那个模特儿,好像要对她说些什么似的,张开了嘴巴。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出来,就倒在铺着塑料布的地板上了。
挡在俺面前的男人倒下以后,俺终于看清了那个倒在地上痛苦地蜷曲着身子的人。
是润平!只见他浑身泥土,喘着粗气,兴奋地看着已经倒下的男人。
润平为什么在这里?俺虽然无法理解,但并没有觉得不可思议。俺觉得他跟俺同处一个空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润平……”俺柔声叫道。
后来,润平告诉俺,当时他看见俺在这里的时候,也感到无法理解,但他在闯进来以前就已经感觉到俺在这里了。
他仰起脸看着俺。“还没变……”他强笑着,显得很痛苦,既像是在对俺,又像是自言自语,“终于接过去了……”
俺没听懂润平的话。
正要问他是什么意思,身后传来一声可怕的尖叫。京子醒过来了。
过了一会儿,外边有人敲门。原来是报警中心根据这里的电话号码查到了地址,命令附近派出所的警察过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松田隆司被送进医院做紧急手术,留住了一条命。尖刀只差一点点就扎着他的心脏了。俺松了一口气,总算没有背上一个杀过人的心理包袱。但是,一想到也许还有其他失踪的女性是松田杀的,又有些后悔没捅着他的心脏。
松田精神错乱,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神智清楚的时候又交代出两个被他杀害的女性的埋藏地点。
根据松田的交代,警方找到了两具女尸。亲人把她们的遗骨接回去厚葬,她们终于回到了亲人的身边。
搜查本部彻底调查了包括他的前妻在内的所有有关人员,还认真分析了他让那些受害者看过的录像带,最后把调查结果送到了检察院。
检察院认为,起诉之前需要精神病医学专家的鉴定。至于将来松田是否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现在还不知道。
俺找到负责调查松田履历的赤松,详细询问了松田的人生经历。虽然俺是个心理学方面的门外汉,但马上断定松田受他母亲的影响是很大的。
可以说,松田从小在身心上就受到母亲的逼迫和重压。但是,逼迫他母亲的又是谁呢?不!不应该问是哪个人,而应该问是什么?
松田的外祖父是个严谨正直的人,属于那种非常传统的日本男人。工作方面也好个人品德方面也好,都是非常优秀的,处处受到人们的赞扬和尊敬。他对女儿,也就是松田的母亲管教特别严格,简直就是把女儿当做自己的私有财产,没有给过女儿一丁点儿自由。女儿跟一个有妇之夫,也就是松田的父亲发生关系怀孕以后,他就把女儿赶出了家门。那时候,作为父亲,他想保护的到底是什么呢?
那个有妇之夫也是个对家庭对工作都很认真的人,周围的人对他的评价很高。但是,他为了他自己的家庭,两次强迫松田的母亲堕胎,甚至强迫她辞掉了公司的工作,最后还是抛弃了她。他的妻子呢,当然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家庭,到处说松田的母亲坏话,甚至把怀孕堕胎的事抖落出来,让松田的母亲无地自容。他们想保护的到底是什么呢?牺牲的东西又是什么呢?他们觉悟到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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