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米德看看门口。又来了两只,其中一只戴着宝石项圈——是首领吗?他们从空中滑过,降落在第一只身边。哈米德发现还有更多的阴影正往这边来。
“一共有多少?”他问。
“我现在是六位一体了。”哈米德觉得说话的不是第一只,不过听上去声音没有任何区别。
又有三个进了门,其中一个既没有围巾也没戴珠宝……看着非常眼熟。
“呱呱!”哈米德一推桌子,想到门边去。他打起了转,结果冲到了离门好几米的地方。呱啦啦——哈米德敢肯定它就是呱啦啦——转身逃出了屋子。
“躲开!”一瞬间,尖爪的声音变了,变得像昨晚一样一触即发。哈米德站在门边的墙上往大厅里看。呱呱就在那儿,正坐在屋子另一端那扇关着的门上。哈米德的方向感一下没了……他仿佛觉得大厅像口透亮的深井,呱呱给困在了井底。
“呱呱?”哈米德的声音很柔和,他知道尖爪就在他身后。
她抬头看着他,用她最温柔的女声说:“我不能再玩以前那些游戏了,哈米德。”哈米德不明所以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多年里,呱呱说过不少在有些人看来有意义的话,但这要么是碰巧了,要么是听见它的话的人自己的想像。但在这儿,哈米德知道自己眼前是一个有智慧的生命,这还是二十年来头一次……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拉芙娜说呱呱已经死了。
他从那口深井旁退开,看着其他几个尖爪。这时,哈米德想起来了,他们每一个都能说话,而且几乎像是同一个个体。他问:“你们就像是同一窝的,不是吗?”
“有点儿。”声音从他们中间的某个地方传来。
“而且拥有心电感应。”哈米德道。
他曾经的朋友用男高音回答他:“是的,在几个我之间。但这不是什么第六感。这点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不是老爱说话吗?所以你们才叫我呱啦啦。”那些吱吱声和嘶嘶声,原来只是他们相互之间所用的语言。或者说,是在他们二十万赫兹范围内,人类的耳朵能听到的部分,“很抱歉我刚才跑开了。我自己还有些迷惑,我还不太明白自己是谁。”
呱呱轻轻一用力,飘回了舰桥。到了哈米德跟前时,她抓住天花板停了下来。她试探着把头伸向他,好像他是个陌生人。哈米德心想,我对你的感觉一点儿也没变。他伸出手去,指尖轻触她的脖子。她猛地一缩,藏到其他尖爪中间去了。
哈米德望着他们,他们也望着他。他突然觉得他们就像一群长脖子老鼠,正专心致志地研究自己的猎物。“那么,谁才是真正的尖爪先生?是那个想摧毁一个世界的恶魔,还是现在这个好人?”
拉芙娜说话了,她的声音疲倦而冷淡。“那个恶魔已经消失了……或者说正在消失。你还不明白吗?那时他的组合神经错乱,差点儿死掉。”
“我那时的组合里有五个单体,哈米德。这数字并不坏:有些最聪明的组合就是五位一体。但我是从七个变成五个的——其中的两个被杀死了,剩下的五个无法形成一个完整的组合,而且其中只有一个是女性。”爪顿了顿,“我知道人类可以好几年不接触异性,最多只感到轻微的不适——”
你眼前就是一个“轻微不适”的绝好的例子。
“——但爪族完全不同。如果一个组合的性别比例太悬殊,特别是如果各个组件的技能不搭配的话,意识就会解体……这期间可能会发生很多可怕的事。”哈米德注意到,尖爪说话的时候,有两个组件围着戴橘红色围巾的那一个,不断把围巾上的疙瘩解开又结上,再解开、再结上,动作很快,非常协调。爪族根本不需要手。或者说,尖爪先生已经有六只手了。一个人在非常紧张的时候也会不住摆弄自己的领带,这两个组件的动作大概跟那差不多吧。
“拉芙娜说呱呱死了,那不是真的。但我原谅她:她希望你乖乖下船,别再提什么问题。不过呱啦啦没有死,相反,她得救了……否则,她一辈子都是个无知的动物。同时,她又救了整个组合。我感到非常……快乐。甚至比七位一体的时候还要好。过去很多年都不明白的事儿,现在都像是豁然开朗了。你的呱呱比我的其他任何组件都更有语言天赋,要是没有她,我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说话。”
拉芙娜已经飘到尖爪身边。现在她的脚固定在他们身下的地板上,头挨着其中一个的肩膀,眼睛跟另一个处在同一水平线上,她对哈米德说:“你可以把呱啦啦当成一个大脑里管语言的半球。”
“不全是这样,”尖爪先生说,“大脑的半球几乎可以独立运作,呱呱自己却永远都无法成为一个人。”
以前,呱呱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成为一个真正的人吗?而在这家伙的话里,他还能听到呱呱的回声。他们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可如果稍稍改动几个字,你也可以把这解释成奴役和强暴——就像虫子提出的那个可怕的理论。
哈米德避开那许多双眼睛,向船外的星云望去。我应该相信多少?我应该让他们以为我相信多少?“有个游客想卖给我们一个小玩意儿,一个‘安塞波’。知道吗,我们用它打听了爪族的事儿。想知道我们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吗?”他把拉里从银河系另一端听到的告诉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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