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养大那个——孩子?”哈米德问,“为什么要雇人带他去爬行界?”
拉芙娜咬住嘴唇,转开视线。尖爪回答道:“有两个原因。敌人想让你永远消失,把你藏在爬行界是躲开它的最好方法。另一个原因更微妙些。想要一个完美的复制品,记忆的拷贝是必不可少的,可我们没有那东西。但如果我们能让你在相似的环境下长大……应该也能得到相似的结果。”
“就像原来那个又回来了,只不过得了严重的健忘症。”
尖爪吃吃地笑了,“没错。而且一开始,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我们在罗斯林马尔遇到了侯赛因·汤普森,这真是天大的好运气。这家伙看起来挺机灵,而且愿意挣这笔钱。他把还不会走路的婴儿带回了中美,然后跟一个聪明女人结了婚,让她作你母亲。”
“一切都计划好了,后天环境比我们想像的还匹配。我甚至还放弃了自己的一部分,一个新生儿,让她陪着你。”
“我猜后来的事情我基本上已经知道了。”哈米德说,“头八年一切都很顺利——”一个充满爱的家庭,一段快乐的时光——“直到发现我根本不是什么数学天才。然后,你雇的帮手不知所措了,你的计划也土崩瓦解了。”
“本来不该是这样,”拉芙娜用力一拍桌子,这个动作让她的身体往上一冲,脚上的固定也差点儿松了,“数学能力是很重要,但就算没有它,我们也还有一次机会——可汤普森却耍了我们。”她对哈米德怒目而视,然后又看看尖爪,“那个人的父母在他十岁那年双双去世了①。侯赛因和他妻子也应该在你十岁时一起消失。我们说好的!他们本该伪造一场空难,结果——”她咽了口唾沫,“我们试着同他联系。他却不肯跟我们面谈。那个狡猾的混蛋!他满肚子都是借口。‘我看不出再这么伤害这孩子还有什么意义,’他说,‘他不是个超人,只是个好孩子。我希望他过得开心!’”她简直被自己的愤怒噎住了,“开心!要是他知道我们都经历过些什么,知道赌注有多大——”
【① 这一点和《深渊上的火》及《天渊》中描写的范·纽文的经历不一致。】
哈米德的脸像冻住了似的,完全失去了知觉。不知道在零重力下呕吐会是什么样子?他问:“那——那我母亲呢?”声音小极了。
拉芙娜略一摇头,“她试着说服汤普森。等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她就离开了你们。那时已经太晚了;再说,那个人经历的创伤并不是遗弃。但她履行了自己的那部分义务;作为报酬,我们付给了她说好的大部分钱……我们期待着在中美找到那个能创造奇迹的人,结果,我们只找到了——”
“——一堆垃圾?”他现在已经连生气的精力都没有了。
她发出一声叹息,声音有些颤抖。“……不,我并不真的那么想。也许侯赛因·汤普森真的培养出了一个好人,这已经比大多数人都更了不起了。但如果你是我们想要的那个人,现在你应该已经是中美的著名人物了:最伟大的科学家,殖民地建立以来最伟大的行动家。而那一切只不过是开始。”她的目光似乎穿过了哈米德的身体……是在回忆吗?
尖爪清了清嗓子,用的声音与上一次不同。“才不是什么垃圾呢,而且也不是个‘好孩子’。我的一部分跟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作为一个单体,呱啦啦的记忆算是非常清晰的。对于我来说,哈米德并不是一个破碎的梦想。他确实与我们期待的不一样,但我很喜欢跟他在一起,可以说,我喜欢他的程度不亚于喜欢……那另一个人。而且,在发生危机的时候……嗯,我看见了他的反应,就算原来那个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用没加工过的反重力材料飞上天,那种胆识正是——”
“这我承认,阿爪。这孩子胆子确实不小,反应也很快。但盲目的鲁莽和经过考虑的冒险是有区别的。他已经这么大了,这辈子也只能当个‘好人’了。”说这话的时候,拉芙娜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情况本来可能更糟,拉芙。”
“你很清楚,我们必须做得比这好得多!想想看,飞出爬行界还要两个主观年,我们的悬浮设备又坏了。难道要我每天看着他的脸,看整整两年?绝不可能!他必须回中美去。”她一蹬腿,朝停在哈米德头上的尖爪飘了过去。
“我可不这么想。”尖爪说,“只要他不想走,我就不会送他回去。”
拉芙娜的脸上出现了愤怒的表情;奇怪的是,她似乎还非常惊恐。“上星期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呵呵呵。”是獭虫拉里的笑声,“我已经变了。你没发现吗?”
她抓住一片天花板,从高处俯视哈米德,看样子正不停地算计着。“小子,我想你还没搞清楚状况。我们的时间不多,不会在罗斯林马尔那种地方降落。我们还有最后一招,也许能让他复活,甚至连他的记忆也能一起找回来。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超限界,你真的想跟来吗?我们生还的可能性——”她停下来,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那可不是什么友好的笑容,“你难道从没想过吗?你的身体对我们还有什么用?你一点也不了解我们的计划。也许我们可以想办法把你改造成一个……嗯,一个空白的资料存储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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