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斯不作声地咀嚼他的话。过了一会儿,问道:“你告诉警方了吗?”
“告诉警方什么?”
“说她嗑药?”
“没有。”
“那么,我想最好你也别告诉我,而我什么也没听到。”
“干吗?”
“因为我跟你不一样,我没有你为所欲为的特权,我不能知法犯法。”
“跟我不一样?可别责怪到你的职业,”杰克不满地说,“是你背叛了你自己。”他朝房子四周点点头,“她需要帮助,而最能给她帮助的,是那个她不想见到的人,也就是莎拉。警方能帮她什么忙?”
“警方可以阻止她再度杀人。”
杰克摸摸下巴。“你是说,她堕落到会瞌药,所以依此类推也会堕落到杀她母亲?你心里很清楚,这全是狗屁。”
“这可能是她杀人的动机,这动机比起莎拉被冤的理由合理多了。
供养瞌药习惯的代价不小,更别说这习惯对人格的影响。就算她不是为了钱而杀死那老女人,也可能会突然发飙,而下此毒手。“
“你也会把这些事情去跟警方说,对不对?”杰克低声说。
“没错,尤其,这关系着莎拉的性命。”凯斯将手指间的录音带翻过来,顺手放到录音机旁。“我想,虽然你人在这里和那嗑药的花痴厮混,也应该知道莎拉现在正为了病人流失和可能遭警方逮捕而担心得要命吧?你还有没有良心?”
这话是莎拉告诉他的吗?杰克心想。不是,据他所知,“厮混”不是她会用的字眼,她自视甚高。他打了个好大的呵欠。“莎拉要我回去?这就是你来这里的目的吗?我也不怕跟你说,我早就受不了这冷得半死的鬼地方。”
凯斯深深吸了口气,控制住怒气。“我不知道她想怎么样,”他一边说,一边将放在腿上的手握拳,“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突发奇想,觉得我们俩可以不要再互相刺伤对方,坐下来好好把这烂摊子谈清楚。看来,我早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杰克望了一眼握拳的手,不相信凯斯会有种动手。“她有没有告诉你,她为什么要离婚?”
“没有说得很清楚。”
他双手放到后脑勺,双眼看着天花板。“她怪我,因为她必须替我一个女朋友安排堕胎手术。从那时起,情况就越来越糟。”
凯斯真的大吃一惊。他终于知道莎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摇摇头,他起身走到门边,望着门外的花园。“要不是我确定自己打不赢你,我一定把你拖到外头去痛扁一顿。你实在很贱,杰克。老天!”他说,“你竟然有脸要莎拉拿掉你的孩子,我实在不敢相信真有这么贱的人,她是你太太,可不是什么见钱眼开没良心的密医啊,我的老天!难怪她要跟你离婚,你还有没有人性?”
“显然没有。”杰克冷冷地答道。
“我警告过她,要她别嫁给你,”他转过身来,用摇晃的手指对着他——因为他不够胆对杰克举起拳头——说,“我早知道这段婚姻维持不了多久,告诉她会有什么结果,告诉她你是什么样的人,告诉她你始乱终弃过多少女孩子。但是,我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真的想不到。你怎么做得出来?”他几乎快哭出来,“妈的,换作是我,根本不会不要孩子,而你竟然要自己的太太来当刽子手。你实在太过分了,你知道吗,你是个无可救药的痞子!”
“这样说吧,我也同意你的看法。”
“如果我办得到,你将不会在离婚后拿到一毛钱,”他愤怒地说,
“你该知道,我会回去提醒她,要她在打官司的时候提出这点。”
“全靠你喽。”
凯斯不解地眯起眼,问:“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呢——史莫勒——就是要你回去一五一十地转述这段对话,”他的表情令人不解,“现在,趁我还没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之前,拜托你快滚。莎拉要交什么朋友,当然是她家的事,但我必须说,我始终不懂,为什么她身边总是引来一些小家子气的专横男人,都以为她很脆弱。”他拿起一卷录音带,放回录音机里,按下“开始”键。这回,是理查德·罗德尼·班尼特的《我绝不离开》。
不管我去哪儿,
我绝不离开你……
我绝不离开……
杰克闭起眼睛。“滚吧,”他低声说,“趁我还没扭断你的手。还有,别忘了提起那个睡袋,这点很重要。”
道根夫妇这对令人讨厌的夫妻,一整个下午都待在草坪上,道根很快便睡着了,薇兰则在一旁聒噪个不停。她像只发疯的小乌,小脑袋瓜东张西望,仿佛提防着捕食者的出现,所以她根本连瞧也没瞧道根一眼,也完全没发现自己说的话,道根一句也没听进去。我想,这不能怪他,她的脑袋像三岁小孩般空空如也,年龄一点也没让她长进。当年薇兰写信给我说他们已打定主意要在凡特威养老,要我把房子卖给他们,到现在,究竟这么做是对还是不对,我也说不上来。“我们真的好想回家。”这是她当时的感情说法。当然,对我来说,卖房子的钱来得正是时候——乔安娜那栋公寓的售价是笔惊人的开销,还有鲁思的学费也是——不过,还是和邻居保持距离比较妥当,否则很容易演变成过度亲密。上个礼拜,薇兰一时冲动,用“亲爱的”称呼我,但在我告诉她这事儿时,她突然歇斯底里起来,双手猛槌胸口,像个村妇般地呼天抢地。老实说,那一幕还真恶心,我想,她可能已经老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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