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官与熊城好像都已失去说话的力气。若照压十郎所说,不仅是法医学的高塔一举崩溃,同时,若圆廊的门是在一点过后才被关闭,法水的缓慢窒息论也将被彻底推翻。就算知道易介发高烧,就算对推定的时间有所疑惑,一小时的差距毕竟仍是致命伤。还有,若依座十郎提出的证词,那么易介乃是在仅仅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内被人用某种不可解的方法导致窒息,接著才被切割咽喉。
不过,在这难以名状的混乱中,法水仍表现出如钢铁般的冷静意志:「二点的话,是共鸣钟演奏赞美诗……这样一来,由於距离接下来的赞美诗响起还有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所以前后关连在排列上毫无间隙……我们若去一趟钟楼,也许能对易介的死因有所了解。」他呢喃著。「对了!易介具有对盔甲的知识吗?」
「有。盔甲全由他负责整理保养,甚至还常炫耀自己对盔甲的知识。」
座十郎离去后,检察官迫不及待地开口:「或许我的想像比较奇特,但是,易介会不会是自杀,而伤痕则是凶手后来刻意留下?」
「是吗?」法水显然不同意。「这么说来,他或许是自己穿上吊盔甲,可是,甲胄的系带又是谁帮忙绑上的呢?证据就在这里。请将这具盔甲与其他盔甲相比,其他盔甲全是正式的绑法,包括从三乳至五乳为止的表里两种,皆是古式的绑法,但是这件锹形五枚立的甲胄,其系绑方式却不像通晓盔甲的易介所为,我刚才会问座十郎,理由也与你相同。」
「还不都是男人的绑法?」熊城不服地说。
「你这话不就像薛基斯顿·布雷克?」法水对熊城投以轻蔑的视线。「就算是男人的绑法或男人穿的女人鞋印,那又如何?这对此次微妙难测的事件根本毫无助益,因为这只是凶手行凶过程的路标。」
法水接著忧郁地低喃:「易介应该被夹死……」
启示图中预言易介尸体模样的这句话,任谁都在脑海中想过,却很奇妙地受到某种阻力,无法脱口而出。这时,检察官恍如被引诱般重复念了一次,但却徒然让室内有如泥沼般的空气更加阴森。
「对了,支仓,问题就在甲蓬骨与甲胄。」法水冷静地说。「这具尸体乍看虽似法医学上的怪物,还仍有两个焦点存在。毋宁说,本质的谜乃是,易介是否依自己的意志来到这里以及为何穿上盔甲。也就是易介进入盔甲前后的情形与凶手杀害他的动机。当然,应该是有向我们挑战的意味……」
「白痴!」熊城相当气愤地叫道。「这还不简单,封嘴不如灭口!这根本就是凶手的自卫之策。易介为共犯已是很明显的事实,而这就是丹尼伯格夫人命案的结论。」
「为何不说是哈布斯堡家(编注:欧洲十三世纪至十九世纪的封建王朝之一)的宫廷阴谋?」法水再度嘲讽直观的调查主任。「如果是会利用共犯遂行毒杀的凶手,此刻你早就能口述调查报告的内容了。」
法水接著向走廊前行:「现在该去钟楼看看我的猜测是否正确了。」
这时一位便衣刑警在玻璃碎片附近调查结束,带著草图过来。法水只是摸了一下草图包住的某种硬物,随即放入口袋,迳自走向钟楼。
爬上两段式的楼梯后,是略呈半圆的曲形走廊,中央与左右共有三扇门。熊城与检察官都是一脸紧张,抱持著异形的非人凶手可能潜藏在陷阱深处的想像,凝神闭气。
但是,当右侧房门打开时,熊城不知道看见什么,随即向右手边快步跑去——在墙边的共鸣钟键盘前,倒卧著生死不明的纸谷伸子,她坐在演奏椅上,上半身后仰,右手紧握住短刀。
「原来是这家伙!」熊城用力踩住伸子肩胛,却发现法水神情近乎恍惚地注视中央的门扉。
蛋黄色油漆中有个四方形的白色东西。走近一看,检察官与熊城两人皆不自觉地打起哆嗦。纸片上是……
sylphus Verschwinden(风精呀,消失吧!)
一、风精……异名是?
sylphus Verschwinden(风精呀,消失吧!)
共鸣钟室的三扇门中,中央那扇门的高处,再度出现了浮士德之五芒星的咒文。苍白的纸片彷佛嘲弄著他们。不仅如此,Sylphe一字的阴性被改为阳性的Sylphus,而且还是用古爱尔兰楔形字体书写,别说书写者的性别,连丝毫笔迹特徵也看不出来。
凶手是如何在这般森严的状态下潜入的呢?若伸子是凶手,难道她是因为知道法水已著手包围,所以才自寻绝路?无论如何,这里就是演奏嘲弄高八度音的恶魔之所在。
「这真是太出人意料了。」迅速检查过伸子全身后,法水直视著熊城的鞋子说道,「能听到微弱的心跳声,还有轻浅的呼吸,瞳孔反映也很正常。」
听了法水的话,方才叫著「原来是这家伙!」、用力踩住伸子肩胛的熊城,现在也开始后悔自己的轻浮举动了。虽然纸谷伸子手握短刀,但人却仰躺在椅上。在此之前都只见到凶手在暗中活跃所造成的汹涌波涛,但事件表面却未浮现任何人影,只有一连串的泡泡浮出水面,当它们破灭的瞬间,却突然出现意料之外的人物。因此熊城在一时的激情冷却后,难免也心生疑窦。
这种意料外的情况岂非最有利的反证?伸子虽然握住被认为是划伤易介咽喉的短刀,但行动缜密的她居然会昏迷不醒,那么,结论只有一个——亦即布瑟儿王妃对黑人的阴茎所唱的「化为雨降落地面」——这桩事件终於显露疯狂的倒错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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