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现象的任何一种很可能都只是出於臆测的幻视,然而,其中似乎存在著会破坏神秘谐调的奇妙气氛乃是唯一可以确定的事。这种如瘟疫般的气氛产生於明治三十五年、第二桩离奇死亡事件发生之时,加上约莫十个月前算哲博士的诡异自杀——继承者旗太郎只是个十七岁少年,以及失去家族支柱的影响——而造成更严重的龟裂。而且,世人逐渐开始深切感受到,若人类内心中有恶魔存在,必会自龟裂处将剩下的人们拖入犯罪深渊,亦即引发出乎意外的自毁之恐惧。
然而出乎预期地,降矢木家族的表面却未出现任何沼气般的泡泡,这可能是因为那有如瘴气似的空气尚未达到饱和的关系吧!不,与平静的水面相反,当时黑暗的水底下已注入强力瀑布似的水流,逐渐淤积的水流突然化为骤狂的暴雨,企图让神圣家族中的每个人之血液停止循环。而且,事件中的惊人深奥与神秘导致法水麟太郎除了面对极尽狡狯能事的凶手之外,还必须与已离世的人们搏斗。
在事件开幕之前;笔者必须先记述法水手边搜集到的关於黑死馆的惊人调查资料,这虽然是他对中世纪乐器、福音书抄本与古代时钟的偏奇兴趣之起源,但是那种外人看来可说是毫无遗漏的搜藏也难怪连检察官看了都忍不住叹息出声,哑然无语。见到法水这种瘦身似的努力,应该会明白他确实倾听过水底洪流的声音。
这天——一月二十八日清早,生来就不太健康的法水,因为在风雪的拂晓发生的事件所带来的疲累尚未完全消除,一听到前来造访的支仓检察官述及杀人之事,立刻露出厌烦神情,似乎在说:啊,又来了吗?
「法水,这次可是降矢木家呢!而且是第一提琴手葛蕾蒂·丹尼伯格夫人被毒杀。」检察官说。
听後,映现在检察官瞳孔中的法水脸孔立刻溢满灿烂神采,忽然站起来,转身进入书房,不久,手上抱著一叠资料回来,一屁股坐下。
「支仓,放轻松吧!如果全日本最不可思议的家族发生了杀人事件,就必须要有花费一、两个钟头在预备知识上的心理准备。在之前的狗园杀人事件中(编注:美国推理作家范达因的作品之一),中国古代陶器只是单纯的装饰品,可是,已故算哲博士的收藏品则是自卡洛琳王朝以来便有的工艺品,很难说其中没有掺杂波西亚之壶,但是,像福音书抄本那种东西,并非一看就能了解,所以……」说著,他将<一四一四年圣加尔寺挖掘记>与另外两册书籍拿到一旁,递出斜贴著绫布外皮、装订华丽的一册书籍。
「徽纹学?」检察官愕然惊呼。
嗯,是寺门义道的《徽纹学秘录》,已经属於稀有的珍品。对了,你看过这种奇妙的徽纹吗?」法水指著用二十八叶橄榄冠包覆DFCO四个字母的奇妙图案。「这是从天正遣欧使之一的千千石清左卫门直员开始的降矢木家徽纹,为何以丰後诸侯法兰西斯柯·休庵(大友宗麟)的花押为中心,包覆一部分佛罗伦斯大公国的市徽旗呢?请看底下的注释。」
——在《克拉西奥·阿克瓦毕(耶稣会会长)回忆录》中的、居·麦克(即千千石)送给杰纳罗·科巴达(威尼斯的玻璃工人)之文。
(前略)这天,巴达利雅修道院的神父贝雷里奥邀余参加圣餐,余抵达之际,很诡异地,大门一打开便出现一位高大的骑士,仔细一看,骑士身上佩带著巴洛萨寺领地的骑士徽章,如雷的眼眸圆睁说道:『法兰西斯柯大公妃卡贝萝·比安卡殿下在皮萨·梅迪吉家秘密生下你的女儿,命黑奴奶妈带著她在篱墙外等待,你立刻去接回。』余心中骇然,答应之後,骑士离去。余立刻悔改,领取赎罪符後离开修道院,但在归途的船上,黑奴在印度果阿死亡,於是将婴儿取名赎,创立降矢木家。然而,回国後,余心妄想散乱,并不觉天主有助吾消除诱惑之隙碍。(以下略)
「也就是说,降矢木家族的血缘开始於据称是卡德莉娜·迪·梅迪吉私生女的卡贝萝·比安卡。这对母女均是恐怖的残虐罪犯,卡德莉娜是有名的杀害近亲之人,也是在圣贝西尔穆斋日带领残杀行动的人;她的女儿则是在毒女人卢可蕾蒂雅死後一百年,再度出现并与之不相上下的恐怖人物,被称为长剑的暗杀者。传至第十三代以後,又出现算哲这位异样的人物。」说著,法水取出夹在书末的一张照片和西洋报纸的剪贴。
检察官好几次掏出手表看著,说道:「听了你的说明後,我大致了解天正遣欧使的始末。不过,四百年後发生的杀人事件与祖先的血缘又有什麽关系呢?的确,在悖德之点来说,史学、法医学与遗传学是相通……」
「没错,通常法学家还会想附上一首诗。」法水对检察官的讽刺忍不住苦笑,接著道,「不过也不是没有例证。夏尔科的随笔中记录著,科隆有一位哥哥开玩笑地对弟弟说,祖先乃是曾经除掉恶龙的圣凯奥格,结果这位弟弟杀死暗中批评修女的下女。另外,菲立浦三世焚杀全巴黎的麻疯病患的事迹在传至第六代之後,已落魄的贝特兰也想有样学样地焚杀所有花柳病患。夏尔科定义这是由於血统意识引起的帝王性妄想。」
说完,法水催促检察官赶快继续看面前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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