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不是。」真斋摇头,「绝对是『三度凋萎於魔女之诅咒,遭毒气浸染』。」他的声音异样高亢,几乎完全失去韵律感。
法水不知何故跟著他重复一次,但这却让真斋脸色刷白。
法水又接著说:「对了,田乡先生,或许这是我的妄想,但是我觉得在这桩事件中存在著能认为是『因而上天之门被关闭』的可能性。」法水说出米尔顿在<失乐园>里描写放逐路西法的名句。
「正是如此。」真斋以平淡却莫名僵硬的态度回道,「『没有暗门,也无暗盖或密梯,的确无法重新开启』。」
「哈!哈!哈!哈!不,或许会因此『幻想异常发挥,男人相信自己能怀孕生子』。」法水突然大笑出声,本来阴森的紧迫空气突然舒缓了下来。
真斋的表情也转为轻松:「法水先生,我却觉得那是『处女以为自己是壶,三次大叫找寻栓塞』。」
这种奇文怪句的对答让一旁的两人哑然无语。
熊城苦闷地望著法水,提出职务性的质问:「但是我们想请教的是遗产继承的实际状况。」
「很不幸,这件事目前尚未明朗化。」真斋沉郁地说,「这一点可说是笼罩著本馆的阴影。算哲先生在死亡的约莫两周前写好遗嘱,收妥於大金库内,然后将钥匙与配合文字的符号表一起委托给津多子夫人的先生押钟童吉博士。他似乎提出了某种条件,於是遗嘱至今为止犹未开封。因此,虽然我是遗产管理人,但事实上也无能为力。」
「那么,能分配到遗产的人们是?」
「很奇怪,除了旗太郎以外,只有那四位归化入籍的外国人,一共五人得到遗产,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清楚内容为何,因为没有人泄漏过任何一个字。」
「太令人惊讶了。」检察官丢下记录中的笔,「除了旗太郎以外,没有任何一位亲人得以继承遗产!这其中是否存在著某种感情不和的原因?」
「就是因为没有才引人注目。算哲先生最宠爱津多子夫人。而且,那四个人恐怕从没想过能得到这意外落下的权益吧!尤其是雷维斯先生,他还说『我不是在作梦吧』。」
「那么,田乡先生,我们有必要尽快请押钟博士过来了。」法水静静开口,「这样应该能鉴定出几分算哲博士的精神状态。你可以离开了,并请找旗太郎过来。」
真斋离去后,法水面向检察官说:「你有工作要做了。首先,你要签一张传讯押钟博士的命令,接著向预审推事申请搜索令。因为能消除我们偏见的方法就是将遗嘱开封,而这件事需要押钟博士的同意。」
「对了,关於刚才你和真斋的对答……」熊城率直地打岔,「那又是什么怪奇主义之下的产物吗?」
「不,为什么那得是循环论性质的东西呢?反正,若非我严重判断错误,那就表示荣格(译注:Carl Gustav Jung,瑞士心理学家)或缪斯塔贝尔西是大混蛋。」法水暧昧地含混带过。
就在这时,走廊那边传来了口哨声。口哨声停止后,房门打开,旗太郎出现。他虽然只有十七岁,可是态度非常成熟,也见不到一般人在成年前总会残留的几分童心,只是他那不安的眼神与狭窄的额头破坏了容貌的匀称。
法水恳切地请他坐下,开口说:「我认为<彼得洛希卡(Petrouchka)>是史特拉汶斯基的作品中最完美的一出,应该可以称为恐怖的原罪哲学,因为,即使是玩偶都有张开大嘴等著的坟墓。」
旗太郎一开始就听到完全在预期外的话语,苍白瘦削的身体突然急遽转为僵硬,神经质地吞咽著口水。
法水接著说:「虽然如此,就算你吹出<奶妈之舞>的部分,德蕾丝自动玩偶也不会开始动作。还有,我们已经知道昨夜十一点左右,你与纸谷伸子两人去找丹尼伯格夫人,之后立即回自己卧室。」
「那么,你想问什么?」旗太郎以完全变声后的声音,带点反抗意味地问。
「要求你们的人——也就是算哲博士——的意志。」
「啊,如果是那个……」旗太郎露出略微自嘲的激动,「我很感激他让我接受音乐教育,否则我早就发狂了。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倦怠、不安、怀疑、颓废中度过,有谁能够忍受置身在这种彷佛会压死一个人的忧郁中,与有如穿著古代能剧衣裳的人共同生活?事实上,家父为了让我留下人问惨苦的纪录,还仔细教我养生的方法。」
「你的意思是,除此之外的一切完全被那四人的归化入籍所夺走?」
「可能会变成那样吧!」旗太郎的语气似乎有奇妙的畏怯,「不,其实我仍不明白其理由,因为这并未加入包括葛蕾蒂在内的四个人的意志。对了,你知道安妮皇后时代的警语吗?『陪审团因为参加主教的晚宴,於是有一位罪犯被处绞刑』。大体上而言,所谓父亲的这种人物就像主教一样,连灵魂深处都被秘密与谋略所包覆,令人无法忍受。」
「不过,旗太郎先生,这其中存在著这栋黑死馆的弊病。虽然终有一天会除去,但博士的精神解剖图却不会因为对你所做之事而消失吧!」法水似在劝阻对方的妄信,然后改为事务性的询问,「你是什么时候听博士提及归化入籍的事?」
「约莫他自杀的两个星期前。当时他写好遗嘱,将关於我的部分念给我听。」说著,旗太郎的态度忽然转为不安。「但是,法水先生,我不能将该部分内容告诉你,因为一旦出口,就意味著我将丧失该都分遗产。其他四人也一样,只知道与自己有关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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