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接著打算开门,但门却被锁上,不论怎么推或撞都纹风不动。熊城用身体冲撞房门,却也只听到木头的轧轧声响,全身宛如毽子般被反弹回来。
他重新站稳身子,用疯狂的声音吼道:「拿斧头来!管它这扇门是洛比亚或左甚五郎的手雕作品,我绝对要砍破它。」
斧头立刻被拿过来。最初一击对准门把上方一带的木板接痕,木屑随即飞溅,旧式的杠杆锁连木头整个掉下。很意外的,楔形缝隙间喷射出有如蒙蒙温泉般的蒸气。
所有人在那一瞬间都彷佛白痴般愣立不动。不管热瀑后面存在著何等诡计都已不是问题了。就算勉强想将幻想当作现实,也知道那可能是来自浮士德博士残酷暴虐的快感,但眼前却是连灵魂深处都不得不陶醉的奇观,深具妖术的魅力。打开门之后出现了一片白墙,溢满几乎会令眼球溃烂的热气。
这时,熊城扭开门边的电灯开关,见到下方的电暖炉,立即拔掉插头。不久,室内的全貌随著蒙蒙蒸气与高温的消褪,逐渐能够看清。
这块区域乃是太平间的前室,尽头的门后则是天主教戏称为「灵舞室」的中室,滴落下来的水从角落的排水孔流出,另外,与中室交界处有一扇无装饰的厚重石门,侧面墙上挂著附有旧式旗饰的大钥匙。石门并未上锁,发出一阵闷响便开启了,很不可思议地,虽然前室有著几乎令人眼球溃烂的高温,但门内深处却流泻出如洞窟般冰冷的空气,待门完全打开,法水从昏暗光线中感受到一股眩眼的冲击,不由自主地凝视前方地板,愣立当场。这种修道院格局特有的晦暗沉郁气氛实非他的能力所能抗拒。
地板上全是数十万条白蚯蚓般杂乱交错的短细曲线,覆盖了尘埃堆积的灰色地板,散发清亮如恶心黏液般的白光。仔细一看,视野所及之处均化为庄严的徽纹图案,浮现半空之后再映入眼帘。那种亮光恰似哥迪斯夏克(率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之前的先遣部队的德国修士)所见到的圣耶洛尼莫的幻影,而且该无数线条几乎遍及整个房间地面,虽然只是蒙蒙蒸气在堆积的尘埃上造成的细沟,但很不可思议地,天花板或四周墙壁并未留下丝毫痕迹。不仅这样,从侧面望向地板还能见到无数有如月球的山脉或沙漠中之山丘的起伏,那绝对是任何名匠皆不可能完成的大自然力量所形成的雕刻。
这个房间被石灰岩的积石所环绕,满溢著艰苦修道的严肃气息。尽头的石门内侧是停尸间,门上刻著圣巴德里克著名的赞美诗(对异教徒的凶律以及对女人、铁工和特鲁伊德僧侣的咒文)全文。
地板上没有任何脚印,也许连算哲的葬礼都没有举行旧式太平间仪式。这么一来,已知先前并没有人从前室进入,因此,自洗手台引水流下阶梯的目的极容易推测,可是点起暖炉这一点的意图却很难猜测。当然,墙上的开关器箱盖也被打开,总开关的拉柄朝下。
检察官将拉柄往上推,让电流接通。他看著脚下的排水孔,叙述自己的见解:「让洗手台的水从阶梯流下,目的在消除地板尘埃上的脚印。这样的话,最根本的疑点在於切断总开关,以及将房门锁上后再刺杀克利瓦夫夫伏这种一人两角的角色扮演。但是,不论如何,我不相信雷维斯会担任这种小恶魔的角色,答案绝对在於你发现的『没有徽纹的石头』上。」
「没错,绝对是这样。」法水率直地颔首,忧郁地眨眨眼。「但是,我这时考虑到的却是雷维斯的心理剧问题,以及这个房间钥匙的去向与不见踪影的雷维斯是否有关连……」他猛抽几口菸,偏头望向熊城,「反正,凶手不可能疯狂到随时将钥匙带在身上,所以首要之务就是找出钥匙,接著再找到雷维斯。」
众人有种彷佛从恶梦中获得解放的感觉,回到原来的礼拜堂。这时,美术灯已再度绽放灿烂光辉,听众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至於台上的三人则都无法离开原来的位置,他们都因为不安与忧愁而有如被逼至绝境的野兽般颤抖著。
克利瓦夫夫人的尸体倒在阶梯前方,呈现丁字形,身体俯卧,双臂伸向前方,左背插著似是枪尖的杆柄,脸上毫无恐惧,而且可能因为有些浮肿,本来棱角分明的容貌感觉上比平常见到的缓和许多。虽然没有表情,不过,从其乍看似安祥死亡的样子也能推测是突然感到惊愕的失心状态。覆盖在尸体背部的凝结血污形成指著前方的手掌状,更恐怖的是,指尖朝向演奏台的右方。
但是,在这种景象中,最具强烈冲击的是与杀人事件完全不相称的对比——!枪尖根部渗出的脂肪散发金色光芒,加上宫廷乐师的朱红色上衣,令整桩惨事看来极端华丽!
法水仔细地调查凶器,却未能发现任何指纹。而且,枪柄底部铸刻著蒙特菲拉德家的徽纹,拔出后一看,是尖端分成双叉的火焰形枪尖。不过,行凶之际所出现的大自然之恶作剧却遮覆住最重要的部分,从台上至尸体倒地的位置之间,完全找不到任何血迹。原因当然是在於并未立即拔出刃尖,因此鲜血未在瞬间喷出,但却也因此被断绝了重现凶行不可或缺的锁链。换句话说,他们已无法得知克利瓦夫夫人是在台上的何处被刺?又是如何自台上摔落?
法水结束验尸之后,让听众们离开现场,自己则爬上演奏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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