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主席台旁经过时,休•贝宁格的目光里充满了绝望。他想向我跳下来,想做点什么。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但他那样做只会带给我们大家危险。
“回去!”我低声说,“请您千万呆在原地别动!”
他照办了。
我舒了一口气,走完最后的两步,跃上货车。拖厢惊人的结实,是坚硬的铁皮做的,没有一处鼓突不平。
我不愿想,如果50公斤梯恩梯爆炸、将这车子炸成纷飞的碎片,那会有多危险。
到时候我就差不多尸骨不存了。
“不必我时不时地提醒吧?”喇叭声响起来,“虽然那是不言而喻的,但我还是要重申一遍:任何人不得跟随这辆食蚁兽车!明白吗?”他的声音变得严厉了。“如果你们下面有谁动一动,最近处的炸药就会爆炸。而且是猛烈爆炸!届时就会流出第一滴血!”
我双臂放在背后,抓紧拖厢,靠紧车尾。
“好极了,科顿!”他满含讥讽地夸我道,“好好合作!这样能救人命——我说得对吗?”
我必须振作精神,无论如何不可以失去控制,因为我不能寄希望于有可能根本不存在炸药。
“好,邮车出发了!”喇叭声叫道,“再说一遍:谁也别动!要不然你们就会一块块地出现在地球的旋转轨道上!”
这坏蛋终于住口了。
随后发动机的噪声又隆隆地响起了。
两只排气管从我身旁排放出黑烟。
我吃惊技术竟有这么大的能耐,将我的思绪引离了正题。
我的屁股底下坐着的是一种滚动的炸药桶,导火线冒着火星。非常危险。
食蚁兽轻颤着开动了。从近处听来,录音机里柴油发动机的声音有点破。
这辆小肯沃斯旋转一圈,顺利地朝两辆豪华小轿车之间的夹道驶去。
雅森•琼斯和珍尼特•奥德利斯科站在右边那辆梅赛德斯前面。
那位前海军陆战兵盯着我。他嘴唇紧抿,眼睛眯成一条线。他浑身肌肉紧绷,准备冲上来。
他在等我的暗示,只要一个暗示就行。一旦得到了暗示,他会赤手空拳将这辆炸药货车撕碎。
但我不给他暗示。
我看都不看他。
因为我知道,我正是不想他这样做。
驶过雅森•琼斯身旁之后,我舒出一口气。
啥事也没发生。也可能是珍尼特阻止了他。
她是个见过世面的幸福女人。
模型货车朝着车间门口驶去。其他的一切全都发生在接下来的四五秒内。
一辆深褐色的道奇货车车厢关闭,后退着开向玻璃宫殿敞开的门口。
进出口非常平坦——想得非常周到,因为那些展品要从这里驶进驶出。
那辆道奇车在大厅出口三米前停住了。后门弹开来。黑色车厢里伸出一块斜放的铝板——宽度刚好够食蚁兽行驶。
它“突突”地响着,有力地开上去。
我眯上眼睛,以适应光线的变化。当我重新睁开眼时,眼前一片朦胧。
一块隔板将货厢跟驾驶室隔开了。我看到隔板前有个背影。
那人一身黑。
他举起右手,手里举着个看上去有手枪大小的像支弩的东西。当射出一支箭或一根弩时,那东西发出一声“叮当”。
我几乎没感觉被射中了。
我被射中没有?
射中了,我被射中了。
当斜板被抽回、门在我身后砰然关上时,我的头已经搭拉在胸前了。
我飘落进无知无觉的黑暗中。
我一直在问的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不停地回响着:
他们为什么不立即杀死你?
坏人总是等到他们的救星赶到时,才开枪打侦探——然后侦探开枪打死坏人,电视电影里总是这样的。
我很想知道现实中等着我的是什么。
但我也许回不到这个现实中去了。
我已经感觉不到道奇车在行驶了……
“我们捉住他了,拉弗!我们捉到他了。开车走啦!”
拉弗•奥德利斯科将手机放在耳畔,像个梦游者在打电话。他目望玻璃宫殿,若有所失。他察觉他控制不住自己了,但他丝毫不反抗。
珍尼特……
她的名字在他心里回响——那么悦耳,让他回忆起那个妙音。它让某位希腊英雄改变航向、沉船了等等。那英雄叫什么?那些女歌手们叫什么?
拉弗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了。
奥德赛。
水妖们。
“嘿!”道奇车副驾驶员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里。“我们上路了!离开这地方——右拐进44街。一切都照计划。”
珍尼特……
“拉弗,见鬼,你没什么事吧?我们现在开进对面的高层车库换车。这里还不见警察,一切都顺利得很。”
珍尼特……
“拉弗,你听着!手机真的是防窃听的吗?我是说既然它是你的一位伙伴的,谁能保证它不会被联邦调查局窃听到!好吧,我们换车了。拉弗!”
单是一见她就让他如此着魔,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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