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埃勒里却一直显出一副随和真诚的样子,甚至对那个小畜生也如此。他向前倾着身子,还在和那个长着毛的耳朵说话呢。
“我怎么称呼你祖父,比奇洛先生?我不想在他的军衔方面出错。”
“爷爷是一位将军,”安迪·比奇洛大声说,“不是吗,爷爷?”他冲那位老朽微笑着说,但扎克·比奇洛正在骄傲地看着前方,紧紧地抓着放在膝盖上的一个破烂野战背包。“参战的时候还是一个士兵,”孙子吐露道,“但他不喜欢谈论这个。”
“比奇洛将军——”埃勒里开始说。
“他那只耳朵聋了,”孙子说,“试试另一只。”
“比奇洛将军!”
“嗨?”老头转过了他那摇摆的头,瞪大了眼睛。“大声说,兄弟。你的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比奇洛将军,”埃勒里大喊道,“现在所有的钱都是你的了,你打算用它来干什么?”
“什么?钱?”
“那宝物,爷爷,”安迪·比奇洛大声喊道,“他们在纽约都听说了。你打算用它来干什么,他想知道。”
“他,他怎么?”老扎克的口气中带着一丝冷酷的快意。
“不能说。安迪,我的脖子疼。”
“总共值多少钱,将军?”埃勒里大喊道。
老扎克看着他。“你这个大鼻子,不是吗?”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上次我们算了一下——凯莱布、艾布和我——总共将近一百万美元。是的,先生,一百万美元。”老头的左眼耷拉着,看上去有点吓人。“会让那些自作聪明的家伙和对此怀疑的主儿们大吃一惊的。你就等着瞧吧。”
安迪·比奇洛笑着,妮奇恨不得能够掐死他。
“西喜说,”妮奇低声对斯特朗医生说,“艾布纳·蔡斯讲只有二十万美元。”
“扎克每次说起这事都要把数字往多说,”村长不太高兴地说。
“我听见你了,马丁·斯特朗!”扎克·比奇洛大叫道,突然转动着他那细脖子以至于把妮奇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她倒是真希望老头把脖子扭断了。“你等着吧!我会给你看,你这该死的傲慢家伙,你少放屁!”
“扎克,”斯特朗医生心平气和地说,“你还是攒着点气吧,好吹号。”
扎克·比奇洛大声哼了一声,抓紧膝盖上的那个破野战包,得意地凝视着前方,就好像他刚刚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埃勒里没有再说什么。很奇怪,他不看老扎克,而是不停地盯着安迪·比奇洛。安迪坐在他祖父身旁,向前方看不见的观众微笑着,仿佛他也赢得了胜利,或者正在走向胜利。
太阳已经开始很热了。男人们脱掉了外套,女人们用手帕和手袋煽着风。
“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将献身于……”
小孩子们开始在墓地里东躲西藏,母亲们发着嘘声追赶着他们。大多数坟墓上都有新开的鲜花。
“——这些光荣献身的死者留下的……”
小国旗也从坟墓上伸了出来。
“……奉献出最后的力量……”
马丁·斯特朗医生的声音深沉而坚定,根本不像那个高大、丑陋的男人的声音,他在讲这些话时带着深深的歉意。
“……死者的血不会白流……”
大夫站在南北战争纪念碑的基座上,纪念碑被旗子装饰着,像一位身穿戎装的将军。
“——上帝保佑美国……”
一个美国退伍军人会杰克斯伯格哨所的警卫,立正站在村长和人民之间。退伍军人会的成员举着老式的来复枪面对坟墓站立。
“——属于人民的……”
村长旁边站着身子笔挺的扎克·比奇洛将军,蔑视着他的孙子。野战背包挂在他那蓝色束腰外衣上。
“……政府将不会从地球上消失。”
老头有些不耐烦地点着头。他开始摸索那个袋子。
“全体立正!持枪——敬礼!”
“开始吧,爷爷!”安迪·比奇洛大声说。
老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很吃力地从口袋里取那把军号。
“来,我来帮帮你。”
“让他自己来,安迪,”村长平静地说,“别着急。”
军号终于取出来了,看上去简直和扎克·比奇洛一样老,上面大概有几百处坑坑疤痕。
老头将它举起来伸向他土灰色的嘴唇。
他的手不再颤抖。
即使小孩也安静下来了。
退伍军人会的会员站得更加整齐严肃。
老头开始吹了。
根本不能被称为演奏。喇叭里不时传出一些破碎的声音。尽管他一直在吹,但有时候根本就不出声。他下巴上的血管胀了起来,脸憋得像燃烧的树皮。他仍然在“吹”,墓地的树木在热风中点着头,在场的人都在屏着呼息恭敬地站立着,仿佛正在欣赏一曲甜美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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