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揭穿,只因自己从不当真。没想到,她竟对自己这个假男儿动起了真情。
时至今日,再也不能骗她下去了。
柳三三把心一横,道:“恋水妹妹,今后你可得改口,叫我三姐姐了。”
第六十六章 一首小诗
关魈这顿饭,吃得很不顺心。
对面的两个女人,一个神色僵硬,一个面如死灰。四只眼睛,全都像冬日里没关紧的窗门,嘶嘶透着冷风。
“神色僵硬”的突然拍了拍手中玉扇,挤出一个非常不自然的笑来。把关魈吓得,一口噎住,连打了好几个嗝。
“好不好吃?”柳三三问。
关魈塞了满嘴食物,茫然点了点头。
“这都是恋水妹妹亲手为你做的。”柳三三又补充道,“她知道你要来皇城,特意向王府内的厨子拜师学艺。我这个‘三哥哥’,都还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呢。”
关魈匆忙咽下嘴里才嚼了一半的饭菜:“臭书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小姐的言下之意,就连旁边的程恋水都听了出来——这明摆着是想撮合她与关魈。
程恋水心中不免泛起一股苦水。她望着眼前依旧是书生打扮的柳三三,始终不敢相信她实为女儿身。
这么多年……她居然瞒了自己这么多年。
如今又要替自己乱牵红线。她以为这样,就能作为补偿了吗?
程恋水咬牙,犹豫了片刻,终于伸出手指替关魈捻去嘴角的饭粒,故意娇柔地说道:“关大哥,你吃慢点,小心别噎着。”
不说还好,这一说,关魈噎得更凶了。
连忙灌下半壶水,抹抹嘴,拉着柳三三跑到了屋外。
“臭书生,你是故意要气本少,是不是!”
柳三三拍着扇子,居然对他摆了个客套的笑脸:“哪有。你不就是喜欢贤良淑德,温柔体贴的吗?恋水妹妹全都符合啊。”
关魈听得一愣一愣。自己以前对上官灵说过的那些话,她居然一字不拉,都记在了心里。
可怕……真是可怕的女人。
关魈拉长着脸,低声道:“我们吵架,是我们俩之间的事。你怎么冲本少发脾气都可以,但别把旁人也拉进来。”
柳三三扬眉:“哦?我们几时吵过架了?”
“你!”关魈气得简直就快呕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谁?”
他咬牙切齿,从牙缝里蹦出一个人的名字:“——唐英!”
柳三三目光微微一震,随即又恢复到了一如既往的沉静:“是吗?我与他同窗十几年,像也不奇怪。你不喜欢,那是你的事。”
她看着关魈愕然的表情,嘴角忽又挑起一道挑衅般的微笑:“——怎么,后悔喜欢我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身上还有许多像唐英的地方,改不了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关魈什么也没再说。而是举起一只拳头,擦过柳三三的耳际,狠狠打在了她身后的老树干上。
枝杈猛地摇晃个不停,树叶纷纷乱坠。
这一拳,将关魈所有的怒气都发泄了出来。不仅在树干上砸出深深的一个拳印,还将他指骨间的皮肉全都磨裂了开,鲜血汨汨而流。
柳三三一下子错愕住。握扇的手滞在胸前不置可否。
她忐忑不安望了望关魈受伤的手,又望了望他透满伤痕的眼睛,咬唇强抑住心里面的疼痛,冷冷道:“我权当这是你的回答了。”
她侧过脸,不再去看他。眼圈却不由自主红了起来。
急忙绕过关魈,走到前面,背对着他又道:“恋水妹妹性子柔弱,你可不能像对我这样的对她……”
“臭书生……”背后,忽然飘来关魈低沉的声音,“……本少对你而言,究竟算什么?”
柳三三捏扇的手越握越紧,几乎要将扇柄捏碎:“——什么都不算。”
关魈不再说话。而是静静地扛起刀,站在树下,默默看着柳三三的背影。
当一个人心伤至极致的时候,反而会比平常要来的平静。
关魈的平静,犹如暴风雨前的海面。看似无声,实则波涛暗涌。
但三小姐的平静,却真的像是死了一般。那种沉寂的气息,深入骨髓。
她一语不发地踱进屋内,朝着程恋水挤出一丝笑:“恋水妹妹,你爹临死前,留给我一样东西。我觉得,这件东西,或许只有你能看得懂。”
说着,从袖里取出了一只铁盒,又用钥匙将它打了开。
铁盒里面,只装着一条小小的绢帕。因为年代久远而略微显得有些发黄。帕角绣了一朵红莲,莲花的上方则题了几行小字。
“两竿落日溪桥上,半缕轻烟柳影中。多少绿荷相倚恨,一时回首背西风。”
程恋水娓娓念来,不禁哀叹道:“这首杜牧的《偶题》,是我爹生前最爱的一首诗。”
“那你可认得这绢帕是谁的吗?”
程恋水摇头,捏着绢帕又仔细端详了许久,忽道:“等等!我认得这笔迹——是我娘的!”
她努力回想道:“我娘虽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过世了,但她曾亲手执笔为我爹抄过许多诗集,上面的字迹和这绢帕上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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