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三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这天底下,哪有丢下老父尸身不顾,便去投奔亲戚的人?程恋水仓惶出走,其中必有隐情。
“程府的其他人呢?”
王捕头摸着下巴道:“走的走散的散。说来也怪,一夜之间,全没了踪影。果真是树倒猢狲散!亏得程老爷平时待他们不薄……啧啧。”
柳三三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案子,怎么和二十年前的四起悬案如出一辙?
她踱到院中的梅花树边,望着那裹在残雪中将放未放的苞蕾,不由得叹了口气。好花年年开,今年却再也无人来赏,所谓物是人非,个中凄凉,也不过如此吧。不知她柳家是否也会变成第二个程府呢?
“臭书生,你怎么在这儿?”
三小姐难得的伤情感怀,全被关魈这一声喊,给喊到了九霄云外。她看着远处英姿飒爽的身影,心里竟升起一股暖意。幸好,还有这个成天喳喳呼呼,从不识愁的人在。
“你又来这儿作什么?”柳三三故意沉着脸问道。
“不是本少要来,是他——”关魈边说,边一指身后正在和差役说话的唐英。
唐英也回过头,对着两人笑了笑。
他笑,柳三三也笑。柳三三笑,他又笑。两人只笑不语,笑里藏剑,这么眉来眼去,刀光剑影了好一阵,终于被关魈的一声喷嚏给打破了僵局。
“三公子并非衙门中人,怎么也来凑热闹?”唐英缓缓步来。
“见怪见怪,我是来这儿悼念先师的。唐兄呢?”
唐英拂拂衣袖,从袖中取出一块木牌来,朗朗道出两个字:“——查案。”
一见这木牌,柳三三立刻蹙起了眉头。关魈更是张大了嘴,就算往里面塞四个包子,也绰绰有余。
木牌上,一个字也没有,只挂着一根黑白两色的绳结。却足以证明一切。
“哎哟,唐公子!原来您就是皇城‘无字门’派来接管这案子的?可把您给等来了!”王捕头马屁一转,一路小跑跑到唐英跟前。
“哼,一块烂木头,有什么稀奇的!”关魈嘴上不服气,心里却明白,这“无字门”可是集结了精英中的精英,无案不破,无罪不惩啊。想当年老寨主在的时候,都不得不忌他三分。
唐英笑笑,没多在意。他指了指几乎见底的池子,问道:“王捕头,为何要将池里的水抽干?”
“……这……”王捕头低头瞄了柳三三一眼,只见她支开扇子,笑道:“是我让抽的。”
唐英微怔了片刻:“哦?三公子难道不知道这是罪案现场?”
“知道。”
“既然知道,那三公子也应该明白,罪案现场,外人不许入内,更不许动在场的一草一木。若线索被毁坏了,这责任唐某要向谁追加的好呢?”
唐英的语气柔中带刚。一席话,说得王捕头背上直冒冷汗。不想柳三三却潇潇洒洒,摇着玉扇走到池边,纵身往里面一跳。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蹲下身子在池底摸索起来。不一会儿,便搜出一块墨绿的玉片。
正是那玉环的另一半!
只见她柳眉一扬,举起玉,朝着唐英晃了晃。那神色,三分得意,七分不屑。分明是在向唐英宣战。
关魈此时也跳了下去:“臭书生,你怎知另一半玉会在池里?”
柳三三戏谑地瞥了他一眼,道:“直觉。”
关魈的脸,顿时“唰”的红到了脖根。王捕头问道:“可这两块玉,又能证明什么呢?”
柳三三也想知道答案,她锁眉环顾了一圈水池,忽然眼前一亮。刚想开口,却听唐英站在池边说道:“你们看这池底的摆置,像不像一幅八卦?”
果然,池底中央铺着的彩石,恰好将水池一分为二。左右两侧又各有一个圆形凹槽,看似是用来放水的池眼。
柳三三对着唐英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随后走到左侧凹槽边,试着将半块玉环放了上去。没想到两者契合得很,于是,又将另半块也嵌入了右边的凹槽里。
两片玉环一归位,凹槽便自动旋转起来。站在池里的几人,突觉脚下微颤,又听到从地底传来一阵细琐的铁链声。再看那池子中央,原先的彩石早已滑到两侧,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缓缓升起的铁笼!
王捕头看得目瞪口呆。他做梦都不曾想到,这池子底下竟然会有如此乾坤。还是关魈眼明手快,飞身向前,一刀将笼门给劈了开。
黝黑的牢笼之内,赫然躺着一根戴着金玉指环的小指。
关魈心头一紧,立刻满脸忧色地望向身旁的柳三三。果然,见她脸色苍白,握扇的小手抖个不停。
关魈的心中,一时五味陈杂。夹带着隐隐心痛,他伸出手,想要揉住柳三三的弱肩,却不想眼前的人儿忽然一个转身,脚步踉跄地跳出了池子。
雪白的狐皮裘帽掉落在地上的泥雪里,柳三三顾不得拾起,也顾不得任何礼节,快步奔出了程府。
那金玉指环是柳老爷五十寿诞的时候,三小姐亲自打造的。论价值,自然比上柳府其他奇珍异宝。但柳老爷偏偏喜欢得紧,片刻都不曾离过身。如今,却被人连手指头一齐斩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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