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笑西风_无心睡眠【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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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伯,除夕夜还要麻烦您,恋水实在是过意不去。”这黄衣女子是院长的女儿,程恋水。

  钟伯回头对她笑笑:“小姐太客气了,要不是先生收留我,我这把老骨头早就冻死在街上咯。”

  钟伯佝偻着身子,一跛一跛地走在前面,那颤颤巍巍的背影,看得程恋水心头一酸。

  五年前的冬天,一个外乡人倒在书院门口,衣衫褴褛,全身冻得僵硬。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唯独院长程帆不信邪,硬是将人救了回去,之后还留他在书院做了守门人。

  那人便是钟伯。

  钟伯从不提自己的事,也不喜欢在外面抛头露面,白天他只是呆在自己的小屋内,到了晚上才出来守夜。以至于书院很多学生,都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走到小路尽头,钟伯停了下来,指了指前面的厢房,低声道:“先生在里头一个人喝闷酒呢。”

  程恋水的眼里立即闪过一丝愁绪,惴惴不安地推开了房门。

  屋内满是酒气,地上歪歪斜斜丢着几只酒壶。书案边,一个清瘦的人影正对着纸墨挥毫疾书。

  “多少绿荷相倚恨,一时回首背西风。”程恋水看着纸上字迹,怯怯道,“爹爹的左手字稳如泰山,劲若苍松,丝毫不比右手逊色。只可惜,这字里行间总有道不尽的悲切。爹爹可是又在想娘亲了?”

  程帆苦苦一笑,举起酒壶又要痛饮,却被程恋水拦在半空中:“爹,别再喝了。”

  “让开!”他一把甩开程恋水,伏在纸上,悲痛万分道:“辰珠,辰珠,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程恋水不禁也红了眼眶:“爹,你怎么一个人了?还有我啊。”

  “你?”程帆抬起头,醉醺醺道,“你是谁?”

  “我是恋水,你的女儿啊!”

  “恋水,恋水……”他忽然大笑起来,那笑声,凄凄厉厉。

  “辰珠,她说她是我们的女儿?哈哈,她说她是我们的女儿?”一边说,一边抓起一只酒壶,朝程恋水丢了过去,“滚!我女儿早死了,你给我滚!滚!”

  那淡黄色的娇弱身躯随着烛火不停颤抖着。她恨恨地看了程帆一眼,咬唇奔出了屋子。

  程帆颤颤巍巍地扶着书案,两行清泪潸然而下:“走了好,走了好……都走吧”

  说话间,门口有个人影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垂首不语。只听程帆对那人嘱咐道:“你带着小姐,离开这儿越远越好!”

  除夕夜,几家欢喜几家愁。

  当关魈在西风山上与兄弟们喝得酩酊大醉时,柳府上下却是死气沉沉。下人们个个提心吊胆,大气不敢出,生怕说错一个字,门牙不保。

  此话怎讲?原来三小姐下了死命令:谁要是敢把今早的事情透露半个字儿,一律给我拔掉门牙!

  三小姐的话,有哪回不是说到做到的?得,还是闭嘴吧!

  但偏偏就有些好事之徒,管不了自己的嘴巴,这信和猪舌的事,最后,还是传到了柳夫人的耳里。

  柳三三不是怕她老娘知道,她是怕烦!这不,柳夫人又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不过这次,三小姐的耐心出奇得好,连半只包子都没扔,等柳夫人哭也哭累了,喊也喊哑了,柳三三这才走到门口,异常平静地丢下一句话:“剿匪?向红,明儿去棺材铺买两口最好的棺材回来,一口给我,另一口,留给我爹。”

  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三小姐,就这样,在柳府几百号人或震惊,或悲壮,或愤怒,或痴呆的目光中,悠悠然地飘出了大门。

  她自然不是去买棺材的。

  旧历年的最后一个晚上,柳三三去了镇南的莲花池。在那里,她遇见了这一年里遇见的最后一个人。

  一个和她一样,满腹心事的人。

  “三公子真有雅兴,除夕夜来这里独自赏雪?”

  柳三三一拍手中玉扇,斜眼瞄去:哼,你才是那附庸风雅之人!

  心里这么想,小脸却“唰”的一下,立刻变得眉开眼笑:“哪里哪里,唐兄不也是一样?”

  柳三三最烦的是什么?不是柳夫人,也不是西风书院,而是处处与她抢风头的秀才唐英。

  柳三三什么时候会笑?也只有在唐英的面前她会笑。不笑,怎么能够假装友善,与敌人套近乎?不笑,怎么能够施展魅力,把对方给比下去?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三小姐常年不苟言笑,导致脸部笑肌退化的缘故,她那笑,比不笑还要瘆人,还要可怕。

  什么叫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皮笑肉不笑?看看三小姐的笑,便知道了。

  唐英叹了口气,脸上浮出一丝忧郁:“唉,唐某双亲亡故得早,其他亲戚也早断了音讯,所以每逢佳节,形单影只的,总免不了要触景生情一番。”

  这一招感怀身世,用在别人身上,那是屡试不爽,只不过,对三小姐却起不了任何作用。

  “唐兄为何不早说呢?可以来我府上一起过嘛。”

  这话一听,便知是客套话。没想到,唐英竟照单全收:“那敢情好啊!现在去也不迟,你看这天色尚早,风清云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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