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里,我冰冷的背被水湿透了。看样子流进田里的水已经淹到我这里来了。再过几分钟,我就有一半沉进泥泞里头了吧。
弥生彷佛被猛兽追赶似地跑了起来。她的心底似乎确实看见了追赶著她、或总是责备著她的猛兽形姿。
阿健把手电筒的光照向弥生,伤脑筋地搔著头。
跑过来的弥生浮现在圆形的光圈中。可是,她的身影却突然消失在稻子里头了。
「弥生!?」
阿健焦急地叫,往弥生那里跑去。
在那里,弥生趴倒在地上,连稻子也一起压倒了。她在哭。绊到而跌倒的时候,恐怖的丝线似乎也一起绷断了。阿健一走近,弥生便拚命抓住他,呜咽起来。
「不要紧的,弥生,干得好。」
阿健安慰弥生,然後称赞她。他指向绊倒弥生,害她跌倒的地方。
被弥生用力踢了一脚,我的身体歪掉了一些。即使如此,我还是没有半句怨言,从像海苔卷般裹住我的草席的两端露出脚尖和头发。
「喏,弥生,把五月搬到神社吧。田里进水之後,大家会对水田的状况很敏感,不能把五月就这样放在这里。」
然後他搬起我来。弥生也支援似地,擦掉眼泪,抬起我的脚。
我被搬起来的时候,水滴从背後滴了下来。水已经流满了田里,加上我的体重,两个人的脚陷入泥泞。
然後他们往石子路走去。深深地吸满了水的泥土,就像要抓住他们的脚、不让他们逃跑似地缠绕上来。
即使如此,稻田完全沉入水中,符合水田之名地布满了水的时候,搬著我的两个人已经从田里逃脱了。可能是差点滑倒,两个人的身体浑身是泥,就像刚下完田似地惨不忍睹。
尽管如此,两个人还是没有停下脚步,总算来到围绕住神社的围墙边了。从人口处到石墙有相当的距离,他们决定直接越过石墙附近的混凝土砖墙。
来到这里之後,就能够清楚地听见神社里的烟火声,也看得见色彩鲜艳的烟火烟雾,连参观的人群的说话声都能听见了。可是这些说话声也只是更加深了弥生的不安。因为人愈多,被发现的危险性就愈大。
「越过这里就是神社的境内了,弥生。进去以後,就一起抬著五月跑到石墙那里。要小心别被来看烟火的人看见喔。」
听到阿健叮嘱般的忠告,弥生以认真的眼神不安地点头。
阿健看见弥生回应之後,重新转向混凝上砖墙。墙的高度约在阿健的头上,以弥生的身高来看,就算伸手也构不到顶。
「那,一开始哥哥先把弥生推上去,弥生先进去神社里。然後我把五月丢进去,最後哥哥再进去。」
阿健这么对弥生说明,他可能是判断弥生一个人没办法越过围墙。弥生一样老实地点点头。
「好,那就快点。在这里不被人看到是最困难的。从墙上眺下去的时候,小心别扭到脚罗!」
阿健说完,抬起弥生,让她爬到砖墙上。
此时烟火大会已经进入中盘,孩子们一一点燃比拿在手里的一般烟火更加昂贵的机关烟火或升空烟火等,绽放出花朵。他们还得接待前来参拜社殿的人,也必须把烟火分给跟著父母亲一起来的年幼小孩。这是村子的习俗,是为了不让人们忘记对社殿里祭祖的神明的崇敬之心。
爬到混凝上砖墙上的弥生就这样眺下另一侧,进入神社上地的弥生,鼻子嗅到了烟火刺鼻的火药味。
但是,那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冲击罢了。
距离弥生刚跳下来的场所没有几步远的地方,有许多人聚集成一道人墙。虽然人们的视线都盯著神社中央绽放的烟火,但是难保什么时候会突然转过来。要是那个时候我的尸体被看到的话就糟糕了。
弥生对抗著爬上背後的冰冷恐怖,按住抖个不停的双脚,她想告诉应该在围墙另一边的阿健这件事。不能过来,这里有人,不能把五月丢进来。她想这么叫。
但是应该从颤抖的口中说出来的这些话,却因为看到了从天而降的我,没有化成声音。
色彩艳丽的光之洪水从弥生的背後涌了上来。在溢出看烟火的人群隙缝问的桃色及绿色的光芒照耀下,被草席包裹的我的尸体「咚」地掉到地上。
「哥哥……!」
观众和阿健并没有听见沙哑而细微的那道叫声。
我掉到地面的声音或许也传到人墙那里了。弥生染上绝望与恐怖的脸沾满了泪水,仰望正要跳下砖墙的阿健。
阿健从砖墙上俯视观众形成的人墙,微微皱眉,然後他在我的身旁著地。
「弥生,不要哭……」
阿健安慰弥生,想趁著看热闹的人还没有注意到这里之前前往石墙。事情就发生在这个时候。我掉下去的声音果然还是被人听见了。
「哎呀,这不是阿健跟弥生吗……」
人墙当中的一个人发出声音,回过头来。弥生全身僵直,紧抓住阿健的乒 。
那个人的脸在烟火的光亮中化成黑影,看不太清楚,但是两个人都认得那个声音。凝目望去,那个人的表情阴沉,充满了悲伤。
「阿姨……」
阿健向我妈妈出声。他的音色有著怜悯和安慰,但是我知道那是演戏。阿健还没有放弃要把我隐藏到底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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