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髓地狱_[日]梦野久作【完结】(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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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正木博士的表情开始紧张了。一旁的绅士们表情也跟著紧张起来。

  只有若林博士连眉毛也末挑动一下,低头用冰冷的苍白眼瞳凝视正木博士侧脸,彷佛正从正木博士的表情中寻找某种不为人知的东西……

  吴一郎非常平静,以精神失常的人所特有的澄明眼神,轻松的将视线栘开正木博士脸孔,缓缓由下至上打量著一旁若林博士高大的身躯。

  正木博士表情转为柔和,望著吴一郎的脸颊,重新吸燃快熄灭的雪茄,语调轻松的开口。

  「你认识那位叔叔吧?」

  吴一郎仍旧仰望著若林博士苍白的长睑,深深颔首,眼神像是正在作梦。

  见到这种情景,正木博亡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这时,吴一郎的嘴唇蠕动:「认识,他是家父。」

  然而,这句话还没讲完,若林博士那可怕的表情……苍白的脸孔马上失去血色,如镍般失去光泽的额头正中央,两道青筋突起,转为以愤怒或惊慌都难以形容的样貌,全身颤抖的回头望向正木博士,那种神态,简直像是立刻要朝他扑过来……

  但是正木博士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神色自若的大笑出声,说:「哈、哈、哈,父亲吗?还好……不过,我这位叔叔呢?」

  他指著自己的鼻子。

  吴一郎很认真的盯著正木博士的脸,不久,嘴唇又蠕动了:「是……家父。」

  「啊,哈、哈、哈、哈。」正木博士更愉快似的笑了,最後放开吴一郎的手,受不了似的狂笑:「啊,哈、哈、哈、哈,有意思。这么说,你有两位父亲罗?」

  吴一郎显得有些犹豫,但,很快就默默颔首。

  「哇,哈、哈、哈、哈,太好啦,真难得!那么,你还记得两位父亲的姓名吗?」正木博士半开玩笑似的问。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霎时浮现紧张。

  但是,被正木博士这么一问,吴一郎脸色一黯,静静移开视线,眺望著窗外灿烂的五月晴空,过没多久,好像想起什么事,大眼浮现泪珠。

  见到这种情形,正木博士又拉著吴一郎的手,缓缓吐出一口雪茄烟雾:「不,没关系,不必勉强自己去想起令尊的姓名,因为不管先想起哪一个人的姓名都是不公平的,哈、哈、哈、哈、哈。」

  直至目前为止都很紧张的人们同时笑了。若林博士也好不容易恢复原来的表情,露出哭泣似的僵硬笑容。

  吴一郎很专注的二看著每一张笑脸,良久,彷佛很失望般的叹息出声,低垂著头,眼泪一颗颗掉下来,从手铐上滴落至脏污的地板。

  正木博士拉著吴一郎的手,悠闲的环顾众人脸孔:「我希望你们能把这位病患交给我,不知各位意见如何?我认为这位病患的头脑中一定还残存著有关事件真相的某种记忆。如我方才所问的,每个人的脸孔看起来都像自己的父亲,这或者正是暗示事件真相的某种重要心理之显现……如果可能,我希望以自己的力量让这位少年的头脑恢复正常,撷取出与事件真相相关的记忆,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字幕】吴一郎出现在解放治疗场的最初之日(大正十五年七月七日拍摄)

  【电影】矗立解放治疗场正中央的五、六棵梧桐树的绿叶在盛夏阳光中闪动灿烂光辉。

  八位疯子从东侧入口排队依序进入。其中有人很不可思议似的环顾四周,但是很快就开始展现各自的狂态。

  吴一郎最後进入。

  他的神情寂寞忧郁,一时之间呆然环顾四周的砖墙和脚下的砂地。不久,好像从自己脚下的砂中发现某样东西,两眼发亮的拾起,置於双手间搓揉,然後对著眩目的太阳映看。那是蓝色、漂亮的莱姆玉。

  吴一郎面带微笑地正面望著太阳,然後将该玉放进黑色兵儿带中,又匆忙撩起衣摆蹲下,开使用双手在砂中翻找。

  从刚才就站在入口观看的正木博士命令工友拿一支圆锹过来,交给吴一郎。

  吴一郎高兴的道谢後,接过圆锹,开始比先前更热心十倍的翻动闪闪发亮的砂土。湿濡的砂上曝晒在阳光下,变白、乾燥。

  正木博士热切的看著吴一郎的行为,不久微微一笑,点点头,从入口处快步离去。

  【字幕】约两个月後,在解放治疗场的吴一郎(同年九月十日拍摄)

  【电影】可以见到解放治疗场中央的梧桐树树叶稍显枯萎。周围的平地处处可见翻掘过的砂土,恰似一个个黑色墓穴。

  站在洞穴与洞穴间的砂土平地一隅的吴一郎,以圆锹为杖,挺直腰杆,正很难受般的吁一口气,他的脸孔被秋阳晒黑,加上连日劳动的疲劳,看起来相当憔悴,只有眼眸还闪动著炯炯光芒。汗珠下停流下,激喘的呼吸似火焰,尤其是手中充当拐杖拄地的圆锹,锹刀已磨损成又薄又锋利的波浪状,闪动着像银一般的怵人的光芒,充分说明他这几十天的掘砂作业是何等的狂热、剧烈。所谓的活生生坠入焦热地狱的死者,应该就是这种模样吧

  不久,吴一郎又像是被什么人逼迫般,用晒黑的手臂重新拿起圆锹,开始在石英质的砂土平地挖掘另一个洞穴,很快的掘出一个新的鱼脊椎骨後,再度恢复气力,以比先前更快数倍的速度挥动圆锹。

  舞蹈狂女学生掉人吴一郎背後的一个大洞穴,双脚在空中晃动惨叫。其他病患们则是一起鼓掌暍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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