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告诉我密码?他感到那张小纸条在他的袜底儿点着他。他记住保安的手势,盘算出数字,电梯继续往下走。脑子里想着刚才算出的数字,手指在身边划着,不太对。
电梯门开了,地上铺着一张厚厚的大地毯,四周死一般地沉寂,但他并没放松。
他们领着他走过几扇大门,说他让他们把他领到图书馆来,他们就在门口等着。他什么时候说了?每周三下午,已经七个月了,他们告诉他,这已经成了他的日常事务。他还说了什么,怎么自己不知道?
一栋有公寓、实验室和图书馆的大楼,这地方是什么迷宫?
图书馆高大宽敞,藏书丰富,摆着一卷卷厚厚的书,人类就是这样保存他们的记忆的,这就是他们的“永恒”。
他继续朝里走,马上注意到了摄像头,他们不留一点机会给他。他没有理睬摄像头,径直朝里走去,屋子中间是一张长桌子。
桌子上摆放着成卷的牛皮卷、羊皮卷和纸张,看上去像五花肉,每一张纸上都密布着一些错综复杂、精心描划的红色线条,像一条条的血管,写着数不清的人名和日期,像一片罂粟地暗示着死亡,这是家谱。
他坐在桌旁,拽过来一张家谱研究着。如果这是他的日常事务,那么他研究这些家谱一定有原因,虽然这个原因让人难以琢磨,他也多少猜出一些,隐隐感到有东西就蛰伏于黑暗之中,离他很近,刺激着他。
他拿手指捋着一条线看去,在顶端发现了自己的名字,他的父亲是劳莱斯,劳莱斯好像是很多人的父亲,这令他更感困惑。他这一支没有多少代,但是有很多旁支,兄弟姐妹众多,但是很多都没有名字。是不让他知道?还是他们都不知道?
“每一个中国的哈尼族人都能背出五十代的家谱,那就是一千年。”
走过来一个人,戴着精致的眼镜,拿着一本书。见过这个人吗?让我想想,对了,他叫塞维奇。
“欧洲皇族成员的家庭可追溯到更久远的年代,不过等我们完成这一切,你会打败他们所有人。”
怎么做?
塞维奇站在桌子另一端,看着家谱,似乎一脸的骄傲,笑了笑说:“你觉得我们的祖先怎么样?”
“太多了。”
塞维奇坐下说:“应该有多少?”
基恩把脸转到一边,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他不重要,他看了看眼前的红色线条。应该有多少辈人?“我不知道。”
“比普通人家多许多。”
这话等于没说,他并不知道普通人家有多少代人。
“你看,有这么多先人,你想过没有,你可能还有很多活着的亲戚。”
基恩什么也没说,塞维奇一直在看他。如果他真的想看穿他,可不能只靠摄像头。
塞维奇看出他很紧张,“我给你举个例子。一百三十一年前,巴西有一位百万富翁多明哥弗斯提诺克利尔,把遗产留给了他的亲属,但定下遗嘱,要在他死后一百年后才可以分配遗产。你知道1973年有多少人声称是他的亲属吗?”
基恩依旧不动声色。
“将近五千人。我相信,这件事还没得到最后的解决。你的家族可以一直追溯到三千年前,在世的亲戚应该有几百万人。”
雅典娜神庙(2)
几百万?“每个人都会有一百万活着的亲戚,”基恩说:“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记得他的家族史。如果我们要恢复每一个人的记忆,我们可就成为一个记忆军团了。”
基恩站起来,感到一阵恐惧,尽力控制着自己,好像图书馆里的每一本书都变成了一个男人,每一页都是一个女人,每一个词都是一个孩子。
这是他听到的?
是的—
一百万个人的说话声?
是的—
他摇晃着,手扶住最近的一个书架,靠在上面,呼吸急促。
塞维奇关注着他,“基恩,深呼吸,慢慢地,这只是副作用。一两天你的记忆就恢复了,我知道你很困惑,你还好吗?”
“你看呢。”
他好了一些,看着眼前的书,书脊上有编号:
613.48.
613.49.
杜威十进制图书分类法。藏在袜子里的数字突然有了意义,是图书馆里的一本书,但是这本书在哪个架子上呢?
他现在没法找那本书,塞维奇在场,他得再来。只能每周三来,我们等不了一周。他转过身,回到桌子旁。
“我看到你在图书馆里,还以为你已经准备回来工作了,我现在知道我弄错了。一切都要按进度,又该取样了。”
“取什么样?”
“就是通常那些,血样,尿样,”塞维奇心里在盘算,“已经两周了,所以我们还需要一些你最新的精子样品。”
‘精子?为什么?”
“是实验需要的。”
“什么实验?”
“你就是实验。”
我们是实验?
塞维奇站了起来。他看出基恩有些站不稳了。“别紧张,我们以前也做过。实验开始对你的记忆做出选择,才会有这些症状。”
不明白。他要是把我们带走,我们怎么回来而又不引起嫌疑呢?一定要看到那本书。“我不舒服,不能工作,”基恩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工作,“无法进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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