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过结?”我笑着坐在坚硬的石头地上,牢房外面的墙上点着火把,火光忽明忽暗,十二月的夜晚很冷,我裹紧身上的衣服说:“我们之间可不是什么过结,我们是世仇。”
“你说是你的那些神对你如此的?”
“不要跟我提那些神。”我生气地答道:“我诅咒他们,不欢迎他们的好意。”
犹太人塞谬尔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黑暗中我听到他痛苦的喘息声。疼劲过去了,他接着说:“好的,不过你想想,是你的那些神,是他们让你来到这个世上,让你靠近那个人的。”
我想了想他的话。
“在神看来,你们就像两个兄弟,两条斗在一起的蛇,把你们分开没有丝毫意义。分开了,观众们看什么?不管是坐在奥林匹斯看台上的观众,还是战神广场上圆形剧场里的观众,这两个地方可是离得远,但都是一样的。把我们从街上驱赶到这儿,不给我们一点尊严,像对待牲口一样对待我们,把我们圈起来,供他们享乐。”
“朋友,你就大声抱怨吧,他们不会有丝毫改变的。倒没准他们推倒你在耶路撒冷的神的神庙,就在那儿盖一个竞技场,来作为对你的回应。”
“不许胡说!”
“不是我胡说,罗马人天生就好污辱人。”
我听到犹太人塞谬尔走来走去,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躺在被当作床的石头架子上,抱怨着,“嗯,这个垫子真脏,到早上我非病倒不可。”
我看了看天边的一颗彗星,彗星闪亮,一划而过,它的生命就是这么简单又迅速。
阿萨纳特总是占着上风,我怎么才能把他的好运气拧过来,让它从此消失?我说:“我是这么一个没用的混蛋,这么无能。”
“你会找到他的。真希望我们两个能赶快找到点吃的。”我听他晃动敲打着栏杆,“这些畜牲怎么还不来?”
通往院子的大门旁坐着两个士兵,拔弄着火盆里的火,他们在做东西,有香味飘过来,我们饥渴的舌头舔舔干干的嘴唇,但是那没我们的份儿。
犹太人塞谬尔烦燥地走来走去,我只能看见他沾满了血污的黝黑的双手。“要是在我的宫殿,你就能见到我招待你和所有贵宾的盛宴。”
医生与角斗士(3)
“又说你的宫殿?”
“有人已经请你了?”
这些士兵在做什么?这简直是在折磨人。“我们吃什么?”
“吃最好的。”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好像在撕一块滚烫的流油的肉。“我们先吃嫩嫩的窝笋绿叶,加了很多橄榄和油的。然后来金枪鱼,嫩一点的,就一条歧须鮠那么大,腌一腌,腌到肉离骨。再加上黑色芸香叶裹着的小鸽子蛋。”犹太人塞谬尔思索了片刻,漏掉一样东西,“再加上几个坚果。”
“嗯。”
“这些呢,我们要用小火慢慢炖。在鱼背上撒点进口胡椒,就着维拉布尔姆德街上最好的奶酪吃,然后我们的胃口就来了,再来点儿酒,马尔塞姆酒。”
我笑了笑。简直能闻到酒香,那猛烈的甜葡萄酒和粘稠的蜜蜂混和成的酒,“真是一个好梦。”
墙上的火把噼叭作响,我想着我们的盛宴,感到越来越饿,禁不住问道:“那主菜呢,主菜你给我们上什么?我们现在在你的宫殿里,我就是你尊贵的客人。”
“当然是。”从声音中听得出来,他一定在咧着嘴笑,嘴一定咧得像一只船浆。
“你的餐厅里铺着精美的地毯,狄俄尼索斯和少女们在上面跳舞。你有九张大桌子—”
“九张?十张!十一张!”
“宾朋来自世界各地!”
“是的,是的。”
“我躺在你的床上,支着胳膊肘,你的仆人给我带来什么?”
“啊,我才知道你这么聪明,我们的盛宴到这儿才刚刚开始。先让你闻闻扑鼻的醉人的海盐香,在皎洁的月光下,他们为你献上珊瑚色的美塞努姆薰海胆肉,溜滑的西切伊咸牡蛎,浸满橄榄油的塔特姆干贝,上面撒满了埃及调料。”
我小时候帮大人们做过鱼露,用波西尼亚的配方,把腌过的鱼内脏装在大桶里,放在阳光下暴晒。再加入酒,就制成了鱼露,味道非常刺鼻。
“看又上什么了?有蒜味和柑橘味,是翁布里亚烤野猪,肚子里塞满了橡子。皮烤成了棕色,肉又嫩又脆。”
我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开了,我感到一阵失落。
“然后他们给你献上母猪,还有野鸭,只供我尊贵的客人享用。一盘盘烤孔雀脑、鹤舌、梭子鱼,它的卷须就像公羊角,点缀着小豌豆,还有圆圆的非洲无花果。还有烤乳鸽,上面抹了酱,就着脆皮面包吃。”
“啊,我的胃请求你停下来。”我们大笑着,但笑声很快停了下来。
我们看着一个士兵从热气腾腾的锅里舀出两碗粮食粥,看着他把其中一碗递给另一个士兵。
而我们今天晚上就只能挨饿了。
透过我们阴暗潮湿、跳蚤肆虐的牢房的栏杆,我们忧郁地看着他们。“来吧,”我说,“让我们在梦里痛饮美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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