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回声,现在只有25英里远了。他很快弄明白了,所有的回声都是由大漩涡的壁反射的,并且随它一同运动,就像“康泰基”号一样被旋风抓住。他将望远镜顺着雷达的方向移动,发现眼前有一朵朵色彩斑驳的奇怪的云彩,几乎遮住了整个视野。
它不很清晰,因为比形成它的大背景的那个旋转的薄雾状云壁,颜色略深一点。福尔肯盯住它看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他曾经在哪儿见识过它。
第一次是它在飘浮的泡沫山上,往上攀爬,那时候他误以为它是一株多干的大树。最后当看到它实际的大小和复杂的构造时,他才明白过来,并且给这个东西取了个更合适的名字,将脑中的形象固定下来。事实上它根本不像一棵树,而像一只水母——一只美杜萨水母①,这东西可以在“墨西哥湾流”的温热的潮水中遇到。它游动时,触足会随水流的起伏而飘曳。
【① 原文medusa,义为水母,译音是美杜萨,大写的Medusa,义为女蛇怪。这里根据小说的意思用音译,取其双关义。】
这只水母有一英里多宽,并且它那些悬浮着的触手有成百上千英里长。它们以和谐的节奏上下缓缓地摇摆着,每一次完整的舞动周期要花上一分多钟——那动物就像是在天空中笨拙地划动着。
而其他的回声则来自更远处的水母。福尔肯通过望远镜看到有半打水母,并且发现在形状和大小上没有什么变化。它们像是同一种类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它们要沿着600英里长的轨道疏懒地飘游。也许它们靠吃那些被吸进漩流中的空中浮游生物为生。“康泰基”号也像这些浮游生物一样,被吸进了漩流。
“你注意到没有,霍华德,”布雷纳尔博士先是大吃一惊,接着镇静下来问道,“这东西比最大的鲸鱼要大10万倍?假设它只是一只气袋的话,它也会重达100万吨!我简直难以想象它的新陈代谢状况,它至少要产生兆瓦的热量来维持它的浮力。”
“可是如果它仅仅是只气袋的话,为什么它是这样一个该死的,性能良好的雷达反射器呢?”
“我没有一点头绪了,你能再靠近一点吗?”
布雷纳尔的问题问得并不笨。如果福尔肯能换一个高度,然后利用变化的风速,他就可以尽可能地接近水母了。不过此时,他还是倾向于保持现在的每小时25英里的速度。他非常坚决说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明白你的意思,”布雷纳尔有点勉强地回答道,“让我们在那儿待一会儿。”“我们”这个字眼使福尔肯觉得有些讽刺意味,要知道他们之间距离6000英里,各自的观察角度肯定不一样。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康泰基”号在大漩涡中平静地飘浮着,福尔肯不断试着各种滤光镜头及不同的对比度,竭力想从摄像机中看清那只水母。他开始怀疑它那难以捉摸的色彩是某种伪装,也许就像地球上的许多动物一样,它想尽可能地和背景混然一体。那是一种狩猎者和被猎者都要用的伎俩。
这只水母是哪一种类的?他很难在剩下的这样短的时间里回答这个问题。然而就在中午之前,没有一点预兆,答案就出现了……
就像一队古代的喷气式战斗机,五只蝠鲼鱼掠过漩涡的漏斗形雾墙。它们排成V字形照直向水母那毫无生气的灰色云团冲去,毫无疑问,按福尔肯的想法,它们正在发动攻击。他原以为他们都是些无害的草食动物,简直是大错而特错了。
然而事情以这样舒缓的速度发生了,就像观看一个慢镜头的电影。蝠鲼鱼以差不多每小时30英里的速度波动前进。它们到达那只水母似乎还要很久,而后者却以更慢的速度,冷静沉着地漂游着。尽管蝠鲼鱼不算小,但和它们正在靠近的那只大水母怪比起来就显得渺小多了。如果它们游到水母的背上话,看起来就像小鸟栖息在一只大鲸上。
水母能保护自己吗?福尔肯不能肯定这一点。他也不能预料那些蝠鲼鱼在避开众多笨拙的触须时,会遇到怎样的危险。也许它们的主人还未意识到攻击者,不过把它们当成是无关紧要的寄生虫,就像狗能容忍身上的跳蚤一样。
可是现在很明显,那只水母的处境很不佳。它开始缓慢地翻转过来,有点像只正在倾覆的船。10分钟之后,它倾斜了45°,同时它也在迅速地下沉。福尔肯不可能不对这只被围攻的怪物表示同情,这情景也唤起了他的辛酸的回忆。有些荒唐的是,美杜萨水母的坠落就像是对垂死的“女王”号濒临毁灭时刻的一次拙劣的模仿。
然而他知道他的同情用错了地方。高智力只能在攻击者中产生、发展,而不会在任何漂浮在海洋或天空中的草食动物中出现。那些蝠鲼鱼远比这只气袋似的大怪物更接近于他,并且不管怎么说,谁会“真正地”同情一只体积比鲸鱼大上10万倍的生物呢?
接着,他注意到,美杜萨使的伎俩很奏效。那些“蝠鲼鱼”仿佛被它缓慢的翻动搅糊涂了,它们正奋力从它背上游走,就像一群掠夺成性的秃鹫在进餐时其它动物突然闯入时一样,突然飞开了。不过它们走得并不远,继续悬浮在距那只正在倾覆的怪物几码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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