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比该怎么办呢?难道只说一声“对不起”就离开房间,开始逃跑吗?躲起来等到西苏号起飞以后再出去活动?他不能那样做!那样做对不起父亲,也对不起西苏家族,他感到欠他们的太多了。
到底该怎么办?是不是告诉奶奶,说他要走了?就算奶奶让他走,他们交谈的地方也会变成全宇宙最寒冷的所在。奶奶会把对西苏号的忘恩负义看作不可饶恕的罪恶。
此外……聚会就要来临了。他很想看看聚会是个什么样子。原来讲好要演出,现在却不辞而别,这不好。他下意识中存着一个念头:虽然有点儿怯场,但他实在很想扮演那出传奇剧中的主角——已经迫不及待了。
所以,最终他还是把这个难题撇到一边,等到以后再说。
克劳萨船长拍拍索比肩膀,说:“我们要走了。”
“哦,对不起,爸爸,我在想问题。”
“继续想吧,这是好事。”船长回头对那个官员说,“再见,主任,谢谢你,希望下次来时再见到你。”
“下次你碰不上我了,船长。不久我就要离开这个职位了,我打算回家乡去。如果你对钢甲板生涯感到厌倦的话,我那里有你和你孩子的安身之处。”
克劳萨船长脸上没有流露出厌恶的神情。“谢谢。但我们不知道如何耕地种庄稼,我们是商人。”
“每只猫自有自己的耗子可抓。”
他们出来以后,索比问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看见了猫,可没看见有耗子呀。”
“他的意思是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合适的位置。”
“哦。”
他俩静静地走着。索比心里在想,他是否找到了自己合适的位置。
克劳萨船长也在考虑索比的位置问题。西苏号后面正好停着一艘邮船,对船长来说,它的出现是对他的谴责。这是一艘同盟国官方的邮船,全体船员都是国民警卫队员。见到了这艘船以后,船长心里就响起了巴斯利姆的指令声:“一旦有机会,我请你把他交给同盟国任何一艘军舰的主管人。”
“这不是一艘‘军舰’。”但是这句话只能是个托辞。巴斯利姆的意图很清楚,这艘船完全符合条件。欠债必须偿还。可母亲就是要死抓着口信的字面意思不放。哦,船长知道这是为什么。她决心要在聚会上让大家都看看这个孩子,表明西苏号替所有贸易人偿清了债务,之后再利用这一点,获取有可能获得的所有好处。嗯,这么做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这对孩子来说是不公平的!
到底公平不公平呢?按自己的计划,克劳萨很想带索比去参加聚会。现在他相信,索比的血统一定是和他们一样的,他希望商船队档案里的有关记载能够证实他的想法。
可还有一个困难。在玛塔·金索弗的问题上,他是同意母亲意见的。不能听凭一个冒失姑娘打破禁忌,看来立即把她送走是上策。但是母亲有没有想到,索比会不会趁机去看看玛塔现在怎么样了?
他决不允许他那样做!为了西苏号,他是不会答应的。孩子还太年轻,他要禁止他去……至少要等到他证明了这个孩子生于同胞家庭时,才能同意让他们见面,到那时候,欠巴斯利姆的债也已经还清了。
但是,停在那里的那艘邮船却仿佛在悄声责备他,他其实和他所责备的母亲一样,都不愿意公公平平地偿清那笔难以否认的债务。
可这是为孩子的利益着想啊!
究竟什么是公平?
是啊,有一个最公平的办法了,船长心里想。那就是带着孩子,到母亲那里摊牌,把巴斯利姆的全部口信都告诉这孩子,再告诉他,他可以坐邮船到中心世界去,告诉他到那里以后怎么寻找他的家。但同时也要让他知道,他克劳萨相信,索比生来就是同胞中的一员,这一猜测可以而且应该首先核实。还要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母亲正在设法用娶媳妇的办法捆住他的手脚。当然,听了这些话以后,母亲会叫起来,也会拿出法律来为自己辩护。但这件事不能族长说了算,巴斯利姆的口信是交给他克劳萨的。此外,孩子本人应该有选择的权利,这也是确定无疑的。
于是船长挺直腰板,不过还是有点儿哆嗦,大踏步去见母亲。
他俩坐着电梯上去以后,甲板长正在电梯门口等着。“先生,族长说,她想见船长。”
“太巧了,”克劳萨笑道,“过来,儿子,我们都去见她。”
“是,爸爸。”
他们绕过走廊,来到族长的船舱,只见克劳萨的妻子站在门口。“你好,亲爱的。甲板长说母亲要我去见她。”
“是我要见你。”
“这么说,他把话传错了。甭管了,请你快点说,我想马上去见母亲。”
“他没有说错,族长去世前确实找过你。”
“啊?”
“船长,母亲去世了。”
一听这话,克劳萨一下子懵了。过了一会,他清醒过来,砰的一声把门推开,一头扑到母亲床前,抱着躺在床上死去的母亲那瘦小的身躯嚎啕大哭起来。一个平时不动声色的钢铁硬汉,一旦伤心痛哭起来,那是无法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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