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标准秒来计算的话,这个孩子的年龄完全可能要比巴斯利姆还要“大”。空间是无限的,人类也会用各种方法去适应不同的环境。现在,我们就不去探讨他年龄大小的问题了,因为他毕竟还小,还需要帮助。
索比不怕催眠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催眠术是什么意思,巴斯利姆也不会向他作任何解释。一天晚上,吃过饭以后,老人开门见山地说:“索比,我有一件事情想叫你配合一下。”
“可以啊,老爹,什么事?”
“你到自己床上去躺着,我要把你弄睡了,然后我们再聊天。”
“啊?你说颠倒了吧?”
“不,这是一种不同的睡眠方法:睡着以后,你还可以说话。”
索比有点半信半疑,但还是愿意这样做。于是老人点起一枝蜡烛,关上灯。在用烛光集中对方注意力以后,他便开始了一连串古老的步骤:单调的启发,放松,昏昏欲睡……最后,对方睡着了。
“索比,现在你已经睡着了,但是你可以听见我说的话,也能回答我的问题。”
“是的,老爹。”
“在我没有叫你醒来之前,你会一直睡着的。”
“是的,老爹。”
“还记得你到这里来乘坐的那艘奴隶贩运船吧。它叫什么名字?”
“‘快乐的寡妇’,不过我们不那样叫。”
“你还记得进入船舱时的情景吧。现在你是在舱里,你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了,还记得里面的一切。现在,回到上船之前的地方。”
孩子身子顿时发硬了,但没有醒来。“我不想回去。”
“没事,我会陪着你的,你很安全。现在,告诉我,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走,过去看一看。”
一个半小时以后,巴斯利姆依然蹲在睡着的孩子身边。豆大的汗珠从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滚落下来,他感到自己在剧烈地颤抖。为了让孩子回忆起他想知道的那些往事,巴斯利姆不得不迫使孩子再次经历那些往事,即使对巴斯利姆来说,那些经历也是可怕的。这期间,索比好几次不愿回想下去了,巴斯利姆并不怪他。现在,他可以数出孩子背上的伤疤了,还知道了每个伤疤是哪一个恶棍干出来的。
自然,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用催眠术搞出来的东西,大大多于孩子平时能够回忆起来的东西,他甚至弄清楚了他幼年时候的情况。最后,终于使索比讲出了在婴儿时期被人从父母身边抢走的痛苦而又难忘的经过。
做完催眠术以后,他让孩子沉睡着,自己在脑子里重新清理了一下刚才从孩子口里听到的那些零乱的东西。特别是最后一刻的询问,如此残酷,连老人自己也产生了疑虑,究竟该不该刨根究底地去追问造成他痛楚的那个原委。
现在看看巴斯利姆弄清了哪些事情。
孩子出生的时候完全是自由的,这一点他早就想到了。
孩子的母语是银河系英语,带点口音。巴斯利姆本来就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地方的口音,加上孩子太小,口齿不清,于是更加模糊了。有这种口音,他肯定是地球同盟范围之内的人。这孩子甚至有可能是出生在地球上的——这种可能性当然不大。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为孩子的母语是国际语,因为索比讲国际语比讲其他三种语言都要好一些。
孩子还讲了些什么呢?哦,想起来了,如果索比用九牛二虎之力想起来的那些恐怖而又模糊的记忆可以相信的话,那么他的父母一定是去世了。孩子已经不可能说出家人名字以及如何辨认他们的方法来了,他只知道“爸爸”和“妈妈”。巴斯利姆只好放弃了想进一步打听孩子亲戚的念头。
好啦,现在他加给索比的痛苦终于可以结束了,不过仔细想一想,孩子这次受罪也是值得的。
“索比?”
孩子痛苦地呻吟一声,微微地动了动身子,说:“怎么啦,老爹?”
“你现在还在酣睡,等我再叫你时才会醒来。”
“你不来叫我,我就不会醒的。”
“当我叫你的时候,你会立刻醒来。醒来以后,你会感到很舒服,而且你会忘掉我们所谈的一切。”
“好的,老爹。”
“你会忘掉刚才的一切,而且还会觉得很舒服。大约半个小时以后,你又会变得昏昏欲睡了。那时我会再叫你上床去睡,你一上床就会睡着。你会睡上一个晚上,而且睡得很香,还会做几个好梦。你再也不会做噩梦了。索比,跟着我说。”
“我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你永远都不会做噩梦了,永远不做了。”
“永远不做了。”
“爸爸、妈妈不想让你做噩梦。他们很幸福,他们也想让你得到幸福。当你梦到他们的时候,那一定是一个幸福的梦。”
“幸福的梦。”
“现在一切都好了,索比。你快要醒来了。现在,你正在醒来,你已经忘掉了我们谈过的事情。不过你再也不会做噩梦了。醒来吧,索比。”
孩子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咧着嘴笑了。“哎呀,我怎么睡着了?我还以为刚才在跟你一起玩呢,老爹?没有玩,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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