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是在天白的工房里吧。”大御坊点头。“纪世都一定也受到很大的打击吧。”
“大概吧。”筒见丰彦好像事不关己似地点头。
在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里,犀川一直都保持沉默,观察这个名为筒见丰彦的男人。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配得上国立大学教授和资深铁道模型迷这两个头衔;和他瘦小体格完全相反的从容气质。那没有抑扬顿挫的流畅语气,证明他在将话说出口前,已经在脑中将全文文法进行过确认,而且还会下意识地选用最适当的词句。
已三杯黄汤下肚的筒见丰彦,却不见他脸色产生任何变化。
“筒见老师有想过谁是犯人吗?”犀川发问。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
“我没想过。”筒见平静地回答,“而且这也不是我该想的事。”
“不过,你有想过这件事吧?”
筒见丰彦迟疑片刻后回以微笑。“也许是吧。”
“把小香拉去那种地方,本来就是我的不对。”大御坊歉疚地说:“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真的很对不起您。”
“跟你没有关系吧。”筒见沉稳地回答,“你如果真的这么想的话,那真是白操心了。这个案子跟展示活动并没有关系。”
“您为什么会认为没关系呢?”
“喂,等一下,犀川。”在一旁的大御坊伸出手,去碰犀川的膝盖。“怎么了?明明就只有你没喝酒,为什么偏偏是你一直在做这种危险发言啊?”
“如果觉得我这样问很失礼的话,就直接说吧,我就停止。”犀川稍微露出微笑。
“不,我完全不会介意。”筒见还是面无表情的老样子,慢条斯理地点起香烟。“就算有什么关系,我也不会知道的。这样想也许很多余,不过……我实在看不出把头砍断这件事有什么意义,对此也没有抱着什么特别的感情。明日香被砍断头的时候已经死了,既然死了,就代表她已经不是我的女儿明日香了。我是这么想的。”
“喔,您能这么想,真是了不起啊。”
“请你别用了不起来形容我。”筒见严肃地说完,又饮尽杯中的酒。“我们研究者会有理性思考事物的习惯,就算被别人批评是找藉口或冷血动物也不会改变。不过,当然啦,我们也是有理由才会这么做的。我们相信这不只是拯救人类和社会最好的方法,同时也是替自己着想的方式。我的想法只有这样。”
8
结束谈话之后,筒见带他们去书房隔壁一间比较宽敞的房间里。那里有一半以上的空间是被铁路模型造景箱占据。迷你的车站和楼发矗立在迷你的山峦和峡谷间,并有好几条铁轨穿梭其中;盖着工厂和仓库的平坦地带上,则有一台台色彩鲜艳的货物列车停在轻便铁道上。
这副景象在犀川眼中看来,就像是五十年前的美国风光。那个铁路模型造景箱的另一边整面都是玻璃柜,有三分之一都是放置蒸汽火车的模型,其它的部分则是放电气化火车、柴油火车、客车、货车等等,其中也有几辆是没上色的金色蒸汽火车。
大御坊似乎很常来这个房间,喜多则明显是第一次来,只见他双眼发亮,惊叹连连,像是要尽量让这些景象烙印在眼里一样地全神贯注看着每一样模型。
比起铁路,犀川对那些迷你的建筑物模型更有兴趣。它们在经过褪色处理和染上适度的污渍后,表现出像实物一样的风化感,跟景色完全融为一体,看得出来作者是故意要把它们涂成这种破旧模样的。无论是车子、人群、小巧的树木或河水的流动,都精细入微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因为铁轨上的列车是停止的,所以现在模型取得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但如果只有铁路部分是动态的话,应该会使其它静止的东西显得更不自然吧。
筒见丰彦始终都很热心地向喜多说明火车列车的制作过程,导致他们并没有时间看到火车在那迷你模型世界里奔驰的景象。三人在玄关对筒见丰彦低头行礼告别时,时间正好是晚上八点半。
“肚子好饿喔。”喜多将车钥匙递给犀川后说:“去附近吃个东西吧。”
当犀川打开喜多车子的驾驶座车门时,一个青年朝这里走近。
“啊,筒见。”大御坊见人便高声叫唤。筒见纪世都穿着一件长外套,本来垂着的头,在听到大御坊的声音后抬了起来。
“我们刚才一直在你家打扰呢。”
“你们好。”纪世都面无表情地回答后,瞥了犀川和喜多一眼。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回去看看老师吧。”大御坊说:“师母好像也身体不适呢。”
“嗯,这个我知道。”他回答之后就背对他们走上了阶梯,进去没多久又默默地返回来。
“大御坊先生。”筒见纪世都走到大御坊面前,停下脚步。
“什么事?”
“你会见到西之园萌绘小姐吗?”
“小萌吗?会啊……”大御坊回答后,瞄了犀川一眼。“他是萌绘的指导教授犀川先生。”
“我是犀川。”犀川隔着车顶向他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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