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非常让人不安。考顿在梦里看见了范妮莎、松顿和盖布里尔,阿彻——他们和她之间隔着一层像上了霜的玻璃一样的浓雾。她还看到爸爸单腿跪地,伸着手要她过去。爸爸在对她讲话,但他的声音就像远处传来的闷雷。她一步步向爸爸蹭过去,离爸爸越近,雾就变得越重。
突然,一个声音穿破了迷雾。她猛地睁开眼,发现梦里的雾并没有散去。
“考顿!”约翰叫着,“快起来!”他拉着她的胳膊,摇晃着她。
“怎么啦?’’她睡眼惺忪地问。屋里一团漆黑,只剩一支蜡烛还亮着。一只胳膊插在法兰绒衬衫袖筒里的约翰正在往另一只袖筒里插另一只胳膊。
“快。”他一把把考顿从床上拉起来。“着火了!”
考顿一跃而起。她闻到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木头、布和塑料烧焦的味道。
约翰拉着考顿的手腕。“快走。”他边说边拉着她往门厅冲去。
考顿这会儿一点儿也不困了,用手紧紧拉着浴袍衣襟,跟着约翰往外跑。烟越来越浓,她感觉到门厅里的灼人热浪。起居室里早已火光一片,大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考顿停了下来。
“不,你在把我们往火里带。”她退了一步,不敢往前走了。
约翰抓住她的胳膊,哑着嗓子喊:“跟着我!,‘她想,我们就算不被火烧死也得被烟呛死。考顿咳嗽着,四周一团漆黑,她几乎已经看不见约翰了,浓烟拼命往她的嘴和鼻子里钻。
约翰在门厅尽头停下脚步,打开了贮藏室的门。他把里面的杂物清了清,领着考顿走向通往地窖的窄小台阶。
考顿扶着墙,顺着台阶往地窖里下,希望能找到个扶手。
漆黑的地窖里寒意刺骨,但幸好里面还没灌进烟。
他们摸着黑儿,从地窖里的破家具间蹭过去,不时被旧箱子、塑料垃圾筒、装着破布的塑料袋绊到。
考顿的脚绊到了一堆铁管上,她身子一歪,趴倒在水泥地上。“妈的!”她感觉踢到铁管的那只脚钻心地疼。
约翰抓住她的小臂,把她从地上拽起来。“那边有扇窗户。”他说,“就在那边。”
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跟在约翰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就这儿。”约翰说话间已经爬上了靠在墙边的一个旧木工台。他拔开窗户上的插销,想把窗户推开,但窗户却纹丝没动。
地窖里出现了一丝光亮,考顿回头向光源看去。只见台阶顶端已经泛起了火光,热浪沿着台阶涌进了地窖。她听见了噼啪的火声和木料坍塌的声音。熊熊的烈火很快就会顺着木头台阶进到地窖里,把地窖里的所有东西都吞掉。
“我们死定了。”考顿叫着。
约翰又推了推窗户。
考顿在木工台边转了转,找到一把铁扳手。“用这个试试。”她把扳手递给约翰。
约翰举起扳手,敲碎玻璃,然后把扳手沿着窗框扫了几圈,清掉窗框边缘的碎玻璃碴。
“把手给我。”他说。
考顿伸出手,约翰把她拉到木工台上,台子晃了晃,考顿听到木板松动的声音。看来,这台子快要被压塌了。
“我先把你举上去。”约翰边说边把双手的手指交叉在一起。
“把脚蹬在我手心里。”
考顿把右脚踩在约翰的掌心里,约翰把她举到了窗边。考顿把上身钻出窗外,用手和小臂扒着地面往外爬,浴袍挂在了窗框上。她终于抓着后门廊下面一块突起的岩石爬出窗外。
寒风吹得她睁不开眼,像钢针一样刺着她的皮肤。
不一会儿,她看见约翰的手也搭在了窗框上,她抓住他的一只手腕,猛力向上拉,直到约翰的整个肩膀露出窗外。
约翰也很快抓着那块岩石爬了出来。“你没事吧?”他问。
“没事。”
“我们得顺着这个坡爬到地面上去。你行吗?”
考顿看见眼前这面乱石突起的矮坡几乎是直上直下的。
“不行也得行呀。”她说。
考顿跟着约翰沿着陡峭的山坡往小木屋旁边的平地上爬。
考顿抓着一簇簇枯草往上爬,枯草不时从土里脱落出来。只要她脚下一滑,就会从山坡上滑下去,冻土把她的皮肉蹭得火辣辣的。她继续扒着光溜溜的岩石往上爬,用手和脚在硬邦邦的冻土上刨出落脚点,还得不时防止被浴袍缠住。每向上爬一码,她几乎要向下滑两码。“我不行了。”她说,“坡太陡了。”
“上来。”约翰说,“你能行,就剩几英尺了。”他从上面滑到考顿下面,用力把考顿往上托。“坚持住。”
考顿抬头向上看去,右手边的天际已经被火光映红。她用手抓住一块岩石,脚踩在一截树权上。
爬到地面上后,考顿向小木屋看去。风雪划过被火光映红的夜空,木屋的房顶和窗户都往外蹿着火苗,前门廊已经被烧塌架了,整个小屋像引火用的明子一样燃烧着。房顶溅出的火星把屋子周围那几株光秃秃的山胡桃树也引着了。
约翰把考顿按到地面上,用手捂住她的嘴。“嘘——”他指着远处小声说,“看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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