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啊……”
小如的赞扬刚开了个头,九爷就离开厕所走了。
小鸟红光满面回到九号房的时候,大家都午睡了,午睡了不等于睡着了,谁都心知肚明,出去开庭的人不会空手回来。明白了这一点,谁又睡得着呢?铁门的响声像一道命令,大家倏地坐了起来。
小鸟不负众望,左手绿色塑料袋里是红澄澄的柑橘,右手红色塑料袋里是白花花的炖猪肉。在众人饥渴的目光下,刀疤接过了它们。
“我爸妈来法庭了,还有我哥,我妈一点不见瘦,我就担心她身体。”
小鸟的话是对全部人说的,事实只有九爷一个人听他说话,其他人的眼睛和心思都集中到那一袋猪肉里了。
刀疤卷起塑料袋的边,香喷喷的炖猪肉就一览无余地呈现在牢头面前。帅哥及时地找来汤匙,牢头首先请九爷分享,九爷可不是粗鲁贪吃的人,他很儒雅地挑了几块送进嘴里就离去。有资格享受猪肉的人是屈指可数的,所谓享受也不过是等待牢头赏赐块把下下唾沫,一大半都进了牢头和刀疤的口腹。
“没几块了,不吃了。”牢头的这句话使整个号房骚动不安,马上,牢头的另一句话又平静了号房的情绪:
“收起来晚上吃。睡觉吧。”
虽然牢头宣布睡觉,躺下的人却只有吃到猪肉的那几个。
“你们想干吗?”扫视一圈大家的目光,牢头立即觉悟自己的话问得多余,猪肉既然收起来了,他们的目光便求其次落在了那袋柑橘上。
“两人一个,吃完睡觉。”牢头再次宣布。
两个人合吃一个柑橘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哪能品尝出个中滋味?皇上甚至连手中的橘皮都不见了。吃了橘皮就能入睡吗?不能,因为外间传来强烈的变质肉味。帮主探头一瞅,原来是小鸟站在厕所,两手扶膝哇哇地吐。除了小如和交通,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帮主明知故问:
“我明明看你没有吃到肉,怎么居然吐出肉渣来?”
小鸟吐完,漱漱口想进里间,被横过来的一条腿拦住了。帮主像是恍然大悟:
“噢,我晓得了,猪肉带进号房你是吃不上的,所以在法院就吃个够,吃腻一顿能管好几天吧?”
“我操你妈。”
小鸟话音未落,就一脚踩向帮主那条横起的腿。小鸟踩开帮主,不等于就可以睡觉。牢头虽然打的饱嗝也有肉味,但照样闻到了小鸟吐出来的与饭菜不同的异味。牢头的食指朝小鸟勾了一下,小鸟自以为理解牢头的意思,不加思索就左右开弓甩自己的耳光。牢头摇了摇头:
十一:我要当牢头(2)
“别自作聪明了,可爱的小鸟,我的想法是,要吐就吐个干净。”
刀疤和帮主一边一个架小鸟到厕所,刀疤的两只手绕过小鸟的胳膊压向双肩,小鸟的手臂被夹紧自然动荡不得,刀疤的膝盖往小鸟的腰眼一顶,小鸟就变得昂首挺胸。帮主左手卡紧小鸟的牙关,以防他咬人,右手握拳弹出中指,猛地插入小鸟的喉咙。小鸟一声怪叫,哗地喷出一股奇臭的绿色汁液,水泥墙都斑驳了。小鸟气喘吁吁,一副逆来顺受的可怜样子。牢头并不解恨:
“大家都把东西吃了,我这个牢头吃什么,等你们吐出来我再吃吗?王八蛋,自己吐自己吃吧。”
“吃吃吃。”
刀疤和帮主齐心协力,将小鸟的头死劲按向墙上的秽物,小鸟咬紧牙关左右躲闪,那些脏东西就蹭在他的额头和面颊上。小鸟的恸哭是突如其来的,像决堤的洪峰那样让人猝不及防。刀疤和帮主在稍许的松懈中被小鸟摔开了,小鸟并不跑,而是一屁股坐了下来,对着厕所的坑洞悲伤哭泣。小鸟的双手慵懒地散在身边,任由脸上的秽物与泪水流向脖颈。
牢头他们对小鸟像女人那样耍无赖的熊样子失去了兴趣,九爷例外,没有人觉得九爷的举动异常,九爷就是九爷。九爷取下小鸟的毛巾,蹲下来为他拭去脸上的秽物和泪痕。小鸟满脸的感激,羞愧地接过毛巾自己擦。
小鸟擦净了脸,准备站起来进去睡觉,肩膀却被九爷按住了。小鸟诧异地看着九爷,当九爷说话时,小鸟就不再是诧异,而是震惊了。九爷说:
“你想让牢头去死吗?”
九爷就像说“你吃过饭吗”那样随便说出这句话,小鸟的震惊凝固起来,脸形一点一点地变得哭丧。小鸟与九爷对视良久,想从九爷的瞳眸判定某种真实,但他失败了,因为九爷的眼睛里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九爷平静如水,小鸟反而害怕了:
“再也不敢了,真的九爷,我再也不敢多吃东西了。”
“不要激动,”九爷说,“我不过想帮你报仇,说实话,你真的不想报仇吗?”
小鸟把毛巾缠绕在手上,然后握紧拳头说:“我每时每刻都在想。”
九爷露齿一笑:“你的说法不对,总有睡觉的时候。”
小鸟乜一眼内间,正色道:“因为做梦也在想。难道九爷有什么法子吗?”
“我当然有办法,而且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牢头去死。”
牢头叫章落尘,是一家服装厂的采购。刚到服装厂就与女老板江一春勾勾搭搭,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江一春年逾四十而风韵尤存,丈夫又长年累月在石狮的总厂,如今来了一个英俊潇洒的男采购,并且心有灵犀,怎能不叫人激动?没几天工夫,他们就在堆满布匹的仓库里颠鸾倒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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