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是考我吧?上面一个丘,底下一个八,不就一个兵字嘛。”
俩人又挤在一堆点烟,小如困惑地说:“我以前都没抽烟,现在好像是离不开了。你看帮主和刀疤,以前抽,现在不抽也忍住了。怎么回事?”
新娘紧闭着嘴,让烟能尽量进入肺部,说话时,嘴里冒的烟已经跟哈出的气差不多淡了。“这事该我问你,你们做学问的人凡事都有个说法对吧。”
小如笑笑不置可否,他当然不会为自己自圆其说。
新娘还向其他号房的熟人写过求救信,作为报答,小如和新娘轮流陪站岗的卫生员说话。假如出得起一两根烟,刀疤也能为他们抵挡个把晚上。帅哥这样的笨拙之辈是指望不上的,说话不是干活,也强制不了帮主或交通。难处在于,虽然新娘的纸条越写越低三下四,得到的烟还是越来越少,以至所有的纸条都被卫生员扔掉。卫生员说:“反正你讨不到烟的了。”
小如决心忍住烟瘾。你凭什么抽烟?他对自己说。小如能做的就是坐到外间的桶上晒太阳进入冥想,或者阅读以人性观照虫性的《昆虫记》。
精明的刀疤看出蹊跷,干活明显地敷衍了事,毛巾挂得杂乱无章,厕所满上来也懒得冲。
广播上不合时宜地发出通知,说司法局长要莅临看守所检查指导工作。
二十二:黑脸(1)
司法局长一行莅临看守所的检查其实很简单,由指导员领着他们沿监窗每个号房依次看过去。
检查完毕,指导员独自踅了回来,他站在监窗口,脸都变色了:
“梅小如,怎么搞的?看看你们号房叠的被子,看看挂的毛巾,还有晒的衣服,放的碗。搞什么名堂,啊。满以为大学生能带个好头,拿下文明号房的流动红旗,结果弄到这鸟样。平日里看你还人模狗样的,一到关键时候就拉稀。”
指导员临走又大声补充说:“弄不好我找你梅小如,谁不听指挥你报告我。”
这才叫内外交困,小如觉得他的处境比刚进号房当新兵还艰难。
九爷总是适时地解决危机,他叫新娘到外间,跟一筹莫展的小如商议。
九爷问新娘:“有没有现金?”
“没有。”
九爷说:“那钱单也行。”
新娘掏出钱单,九爷看是十五块的,而且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肯定能搞两包冠豸山。”九爷说。
小如倒吸凉气:“冠豸山市面上才卖五块哪?”
“能搞到就是面子,这是什么地方?”新娘说,“已经很便宜了,我知道。”
送开水的时间到了,方孔打开,九爷一看是小鸟,拇指把折成方片的钱单夹在掌心伸出去。小如很诧异:“没料到小鸟也敢赚这种钱。”
九爷说:“贪财好色是男人的天性,无师自通的。”
中午分饭,烟就到手了。近二百号人的饭菜要四五个人才能从厨房挑到号房,小鸟就是其中之一。一捆毛衣从方孔塞进来,小鸟大声嚷嚷:
“九爷,你的衣服。”
九爷赶紧抱进里间,抖出两包“冠豸山”,再捆好塞出去,也大声嚷嚷:
“你搞错了,这不是我的衣服。”
里边,新娘藏掖起一包,留一包在手头,撕开口,急切地敲出一根点燃。
这两包烟的重大意义体现在它充分调动了受益者的积极性,尤其是新娘。新娘又咋咋呼呼地吩咐刀疤和交通干这干那了,稍不如意就对他们拳打脚踢。用新娘的话说,“权威权威,拳头不大,哪来的威?”
指导员对九号房在批评后的当天下午就面貌一新很满意,他摇摇头遗憾地说:
“如果上午有这个效果,文明号房的流动红旗就是你们的了。真是送×不干×逼干。”
新娘说:“下次检查我们一定要创文明号房。”
指导员没理睬新娘,他盯住小如说:“堂堂大学生带不出个文明号房来?笑话。”
好了,有新娘在指挥刀疤和交通干活,再加上帮主在纵声歌唱,九号房不但风平浪静,而且生机勃勃。目睹此情此景,小如开怀地笑了。九爷冷冷的一句话,让小如的笑容变成了哭脸:
“至多四天,两包烟就该抽完了。”
小如急了,“怎么办?”
又是一个“开账”日来临,帮主对监窗上居高临下的小鸟说:
“来五份肉。”
帮主心平气和的说这句话,表情静如止水。但就九号房而言,无疑是喜从天降,像一声春雷气势磅礴。大家蜂拥而上,围绕着帮主问寒问暖。五份肉所带来的幸福是空前绝后的,众多抑止不住的兴奋把帮主衬托成旷世救星。
新娘妒火中烧,又奈何不了帮主一根毫毛,钱单毕竟是他们自己的。新娘转而酸溜溜地问小如:
“我们也来它五份?”
不料,小如真的屈指数了数,“九爷、你、我、独眼、帅哥,”然后说,“正好一人一份。”
新娘啼笑皆非,把最后一张钱单展在小如面前说:“如果能改成50元,就够买五份。”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小如收起钱单,塞在新娘手里说,“算啦,我们几个就吃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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