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出来了,耶是吉布伦的声音。我伸出手想抓住他,却发现房间里只有我一人。我再次沉睡过去,进入另一个梦中。我大声叫着吉布伦的名字,说话声突然停止了,只有隐约的气息声,接着,一阵疾风吹过。
“喂,吉布伦。”我打了个呵欠,说道,“你跟我从一个梦里出来,又进到另一个梦里……”
一阵沙沙声由远而近,我再次喊他的名字,没有回音。接着,床吱嘎一声响,有人轻声唤道:“凯……是我……”
“瑞亚?是你吗?吉布伦呢?”
“可——你说过,他已经死了,凯。”
“他可以活在梦里。”我沮丧地答道。其实,那究竟是不是梦,我也弄不清,“他对我说……他就在这儿……”
我的头沉重地搭在枕头上,瑞亚在一旁说着什么,我已经听不见。我又飘入睡梦中去了。
早晨的红光中,昨夜的事还萦绕在脑际。我梦到跟吉布伦交谈——不是交谈,是听他一个人演讲——他说了些什么,我回忆不起来了,不过我发誓。我听见他的声音了。
瑞亚在浴室时把水弄得哗哗响。我看了看床下,奇怪,几天前我藏录音机的地方空空的,录音机不见了。
“瑞亚!”我大喊一声,接着她的脸从门后探出来。“看到床下的录音机了吗?袖珍的?”
“床下有一堆杂物,我把它们搬到那边架子上去了。”她指了指药箱旁的架子,又把头缩了回去。
架子上什么也没有。瑞亚从浴室出来后,我叫她再想想,她久没吭声,只坐着梳头发。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她面色惨白,正在镜子里端详着我。
我一下子回想起了萨托雷斯的攻击计划。
“录音机不见了,瑞亚。”我说。
“你只想跟我说这个?”
“对不起。你是对的,犯不着为一个录音机穷折腾。”
干什么都行,可就不能和她吵起来。
吃早餐时,瑞亚的举动越发古怪了,可我又说不上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常失神地坐着,我叫她也听不见。她抬起头来时,我才发现她脸上湿乎乎的。
“什么事这么要紧?你都哭了。”
“别管我。”瑞亚脱口叫起来,“不是眼泪。”
也许,我不该激怒她,可我只能这样直截了当。毕竟,我的心上也压着事,我甚至梦到斯诺和萨托雷斯正在暗算我。我知道,那不过是个梦,可我也得琢磨,一旦基地出事,我应该有法子自卫。不过我还没想到,一旦有了武器,我会用它干什么。
我告诉瑞亚,我得去下面的储藏舱查看一下,找件东西。她一声不响,无精打采地跟在我后面。
我一路搜查过去,先是闲置的包装箱和太空舱,然后继续向下。到下层舱面时,禁不住看了冷藏舱一眼。我不想让瑞亚跟着进去,只好把头伸进舱门扫了一眼。那人形的东西还躺在那儿,上面盖着黑色的裹尸布。睡在吉布伦尸体旁的那个黑女人是否还在,从我站的过道位置看不出来,不过我感觉它已经不在了。
我找遍了一间又一间储藏舱,始终没有找到一件可以做武器的东西,心里不觉沮丧起来。猛然间,我发现瑞亚不在身后了,但很快,她又出现了,在走廊里踱来踱去。这就怪了,她见不到我,会非常痛苦,可为什么现在却老是溜开呢?我自己呢,也像是被人冒犯了似的,孩子一样地赌着气——可究竟谁冒犯了我呢?
我的头嗡嗡作响。药箱里,连阿斯匹林也没有几粒。我不想到医疗舱去,也懒得做任何事,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消沉。
瑞亚踮着脚尖,影子一样地跟着我。一会儿消失了,也不知去了哪儿;就在你忘了她的时候,她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回来。
那天下午,我们刚吃过饭——事实上,瑞亚什么也没吃——她起身坐到我身旁,拉了拉我的衣袖。
“什么事?”我问道。
楼上的管道不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嚓嚓声,像高压电设备放电一样,我本打算上去查看一下,可一想到瑞亚也会跟去,就懒得动了。我带着她这样到处乱窜,到图书室还算说得过去,可到设备舱或者其他地方去……还真没有正当的理由.反倒给斯诺留下指责我的口实。所以,我干脆哪儿也不去了。
“凯,我们…什么事了吗?”
想一想昨晚以来发生的事,我顿感万念俱灰,不觉一声长叹。
“没什么,一切都好。怎么问这个?”我说。
“我想谈谈。”
“好的,我听着。”
“不能这个态度!”
“什么?你知道,我只是有点头疼,其他什么都不担心——”
“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我强作笑颜,说:“说吧,亲爱的。”
“你为什么不说真活?”
“我几时撒谎了?”瑞亚的话里藏着不祥之兆,我赶紧应道。
“你可能有你的理由——觉得有必要——可是如果你想——这样吧,我先说。我把自己的真实情况告诉你,然后轮到你——你哪怕说出一半的真相也好啊。你得保证!”她目光灼灼逼人,叫我不敢正视。“我已经给你说过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也许你知道。等等!——你也可能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了,一时又不能告诉我,那以后一定要告诉我,好吗?我为此伤心透了,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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